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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公主云若妤遭逢退亲噩耗,外出散心不慎滚落山坡伤了脑子,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坚定认为以往看过的话本,才是她的人生。
从此不当公主当农妇,三更睡,五更起:“夫君,你要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寒窗苦读,金榜题名中状元。”
十几岁就从军再没念过书的大将军齐栾:……
武状元行不行?
等齐栾好不容易适应云若妤心中那农妇和秀才的人生之后,她又闹出幺蛾子,绫罗绸缎脂粉钗环垒满面前的案桌,兴致缺缺道:“成日里就是买这些东西,这日子过得也着实无聊了些。”
刚领了俸禄连一壶酒都不敢买的齐栾:……
说好的农妇和穷秀才呢?
齐栾一直想不明白,云若妤出生高贵,便是记忆混乱为何会以为自己是商妇和农妇?在某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才得知那是小公主曾经看过的话本。
齐栾以毒攻毒,买了许多关于公主的话本送给云若妤,希望她可以稍稍往原本的身份靠一靠。让他一个将军去扮演商人,实在是有点难为人。
结果话本送过去的第二天,齐栾下朝归家便被云若妤给嫌弃上,“今日怎么换了这身难看的衣裳?首辅大人莫非是觉得跟了本宫委屈你了?”
齐栾凶狠的瞪着云若妤,咬牙切齿道:“这是老子正一品的武将官服!”
谁知云若妤半点不买账,待听见武将二字之后,眉间的神色愈发难看,“本宫最讨厌的便是武将,同本宫那短命的驸马一样让人厌烦。”
齐栾满心安慰的话尚未说出口,下巴便被公主殿下的纤纤玉手挑起,“本宫还是喜欢首辅大人这般芝兰玉树,矜贵可人的。”
齐栾一边狼狈不堪的逃窜,一边看着《寡妇长公主和当朝首辅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一书陷入沉思,他难不成还要去借一身首辅的官服吗?
就算他拉得下面子,对方也得肯借才行。
还得想个合适的理由,总不能告诉对方他想要弃武从文吧?
……
云若妤一朝恢复记忆,时常抱着自个儿的夫君骂前未婚夫,自己骂还不够,还要齐栾一起,为了安抚妻子,齐栾只能被迫同流合污,自己骂自己。只是这日子一天天过,齐栾就愈发心惊胆颤。
几次三番想为自己说几句好话,以求云若妤原谅:公主,其实大将军他……
云若妤疑惑:什么?
齐栾:他其实…是…
云若妤惊讶:嗯?
齐栾彻底放弃:夫人说的没错,齐栾真不是个好东西。
云若妤总算放下心来,还以为她恢复记忆,夫君的脑子坏掉了。
齐栾看着一旁绣荷包的云若妤,破罐子破摔的想着自己还能活几天。
……
小剧场:
大辰遭遇百年天灾,周边小国蠢蠢欲动,齐栾临危受命披甲上阵。云若妤这才知道,自己倾心所爱的夫君便是把她抛弃的前未婚夫。
不仅骗了她,如今还想再抛下她一次。
云若妤望着来送信的士兵冷冷开口:你去告诉齐栾,若是他死了,本宫便带着他的孩子改嫁,京城里和他有过节的青年才俊多如牛毛,本宫不愁。
消息传遍整个京城,同齐栾有过节的青年才俊纷纷惊恐万分,其中以礼部尚书之子殷焕最甚,他想起齐栾凶悍狠厉的眼神,没由来的抖了抖,满脸愁容的问父亲,要不要外放去避一避风头。
假·糙汉将军X真·娇软公主
#大将军退婚之后,解锁新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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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的公主
天和七年,春。
将军府中,云若妤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台面上放着个精美的妆奁,里头堆满了脂粉钗环,铜镜中倒映出云若妤精致漂亮的脸庞,可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却满是愁容。
云若妤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三天前,她和夫君搬进了这个豪华的府邸。
云若妤的夫君是一个秀才,终日勤勤恳恳的念书,一日都不敢懈怠,就盼着能在科举蟾宫折桂,出人头地,让全家过上好日子。
虽说他们全家,满打满算也只有他们夫妻两个。
他们夫妻二人原本是住在乡下的,白日里她夫君要去学堂念书,她便在家里做些绣活补贴家用,日子过得温馨而平淡。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大雨把他们遮风挡雨的泥瓦房给冲没了,正在他们愁眉不展担心露宿荒野之时,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夫君早些年心存善念救过一人,他衣锦还乡之后为报答夫君的救命之恩,得知他们没有去处,便将自己的大宅借给他们他们夫妻俩居住,还给了他们一笔银子。
让他俩不至于流落街头,也让她夫君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准备科举。
只是寄人篱下,让她心中有无尽的不安与惶恐。
云若妤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旁人的好意,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好,好不容易等到天蒙蒙亮,就急急忙忙的去了主卧,把还在床上酣睡的男人喊醒,“夫君,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你怎么还睡在床上?”
云若妤略微不满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他的脸色有点儿糟糕,俨然是这几日的变故造成的,云若妤见到夫君这般模样,着实也有些心疼。
只不过,他们不能休息,生活都还没有保障,怎么可以懈怠?
云若妤见男人没有反应,便又硬起心肠伸手推了推他,“夫君,你倒是起来呀。”
齐栾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被一个软乎乎的声音吵醒,稍稍一听就知道是个女人的声音,但齐栾素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他的卧室也从不让旁人进,这会儿头疼欲裂,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脾气。
他疲惫的睁开眼,刚想呵斥来人滚出去,却在瞥见云若妤的那一刻骤然一愣,那些要脱口而出的话悉数都被吞没。
齐栾无奈的揉了揉额头,迷糊的喊道,“公主,您怎么过来了?”
云若妤听到这个称呼,眉头皱了起来,夫君怎么还喊她公主?
磕到脑袋后胡言乱语的毛病,也不知道有没有大夫能治。
云若妤心中闪过一丝无奈,见他清醒过来,紧皱的秀眉总算是松了松,有些不满的看着他,“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你怎么还不去书院念书?”
齐栾抬起头看了看外头,天色才刚蒙蒙亮,撑死不过寅时,这时候起来去书院念书?
“我一个时辰之前才刚睡下。”齐栾耐着性子,试图和云若妤讲道理。
偏偏云若妤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拽着齐栾的胳膊就要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虽然旁人懂得知恩图报,你我如今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再无后顾之后,可这毕竟是旁人的屋子,寄人篱下的滋味可不好受,夫君你还是要勤勉些,早些考取功名才是正经事。”
齐栾看着面前的女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劝解的话,已经可以坦然处之。
所有的震惊和疑惑,早已经在三天前就用完,如今剩下的也只有麻木。
无论是云若妤喊他夫君,还是催他去念书。
齐栾都已经能够云淡风轻的面对,只是他全然不知,这小公主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别人的屋子?寄人篱下?”齐栾似笑非笑的开口,差点儿被气笑了。
她可真是会想。
“夫君,我知你心中不快,可我们那屋如今已经不能住人,为了以后,还请你暂且忍耐一番。”云若妤颇为善解人意的开口,“比起这金碧辉煌的屋子,我宁愿同夫君一块儿住茅草屋的。”
齐栾心道就算云若妤敢去住茅草屋,他也不敢让她去。
他张了张口,很想打断她这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只不过想起太医说的那些话,有再多的解释也只能咽回去,只能顺着云若妤的话往下说,“好,我知道了,我起来念书。”
齐栾粗鲁的掀开被子,满脸不耐烦的坐起身,云若妤见他终于起来,冲着齐栾展颜一笑,“夫君自行洗漱,我去厨房给你准备些吃的。”
齐栾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得到答复的云若妤欢快的跑了出去。
齐栾看着云若妤那欢快的模样,万分疲倦的按住额头,他敞着中衣坐在床沿上,冷着脸呼唤自己的副将,“罗察。”
一直守在门外的罗察听见动静立马窜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将军。”
齐栾指了指门外,问云若妤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跑来他的卧房。
罗察看了一眼齐栾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解释,“这,公主殿下要找您,末将如何拦得住?”
他就算能够拦得住,也不敢拦啊。
“五公主如今这般状况,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这要是传出去,于她名声有碍。”齐栾一想到这里,就头疼不已,板着脸训斥道。
偏偏将军府的这些莽汉们,做事永远都是一根筋的,“末将这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不是您说的吗?将军府无论什么地方公主都可以去,不必拘束着她。”
齐栾盯着罗察幽幽冷笑,“你倒是乖觉。”
罗察自知理亏,半晌未曾说话,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轻声询问道,“将军可要在睡会儿?”
如今才不过寅时,虽说已经到了要上早朝的时辰,可承蒙陛下恩准,齐栾最近是不需要去上朝的。
他原本在西南边境驻守,因为先前和南国的一场战役身受重伤,被陛下召回京城养伤。
如今伤势好了七七八八,齐栾本想回西南边境,却没曾想发生意外,而这意外便是云若妤。
齐栾和云若妤有婚约,只不过这婚约政治成分居多,云若妤甚至连齐栾长什么模样都未曾见过,更别提能有什么感情。
战场上刀剑无眼,有今日没有明日。齐栾这次受伤更是九死一生,差点儿救不回来,养伤期间的齐栾深觉自己不应该耽误一个小姑娘的大好年华,满打满算云若妤今年也才满十六。
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云若妤可不就成了寡妇。
她虽贵为公主,大辰也允许寡妇二嫁,可寡妇这名头总是不怎么好听。
齐栾思来想去,便想着在他和云若妤还未成亲之前,提出要解除婚约。
只是这退婚却并非那么容易,不仅今上不同意,便是太子和七皇子也不答应。
原本这件事儿知情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却不知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让云若妤知晓。
心高气傲的小公主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委屈,竟一气之下寻了短见。
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滚在山坡底下不省人事。
齐栾也因此被陛下喊到宫中训斥,云若妤整整昏迷三日,齐栾也在她宫殿外守了三日。
太医院所有人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好不容易才把云若妤从鬼门关救回来,只是醒过来之后的云若妤,却把什么都给忘记,单单只记得齐栾,醒来就抱着他不撒手,口口声声喊着齐栾为夫君。
无论齐栾怎么解释,云若妤就是不听。
太医说永安公主是受了刺激,以至于心智大乱,这毛病说玄乎也玄乎,说复杂也复杂,想要治好,便不能受刺激。
至于这刺激是说的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
皇宫中什么珍奇药材没有,何况云若妤还是帝后最宠爱的幼女,大家都想着,只要好好养着,总有痊愈的一天。
事情出就出在云若妤的身上,她谁都不记得,只记得齐栾是自己的夫君。面对所有人都是防备姿态。
陛下没有办法,只能把人交给齐栾照顾。
只是齐栾哪里会照顾人?只能把人带回府中,找七八个侍女伺候着,偏偏小公主这心智混乱的一塌糊涂,父母兄姐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
忘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却臆想着自己是个农妇,侥幸的嫁给了个秀才丈夫。
成日里想着要相夫教子,当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不巧,这秀才丈夫便是他。
整整三天,齐栾被逼着看四书五经,差点没把自己给逼死。
睡,这会儿还睡什么睡?
他不得趁着云若妤还没回来,找本书开始装模作样?不然被小公主看见,又得念叨半天。
“起吧。”齐栾生无可恋道,好不容易回京不用早朝不用练兵,却要起来念四书五经,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五公主呢?”
“公主殿下说要去厨房给您准备早膳,府中下人听从您的吩咐,都会躲着公主的,您放心。”罗察语气欢快的回应道,这回总不用被将军骂了吧?
却见齐栾瞪大双眼,扯下架子上的氅衣往身上一披就急匆匆的跑出门去,边跑边骂,“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吗?五公主金枝玉叶,她哪里会做什么早膳?你是想让她把老子厨房给点了?”
齐栾话音刚落,厨房那边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
他急匆匆的脚步戛然而止。
诧异的看向厨房的方向,这是已经来不及了?
将军的修养
齐栾听见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这么大的动静,厨房怕是没了吧?
他忍着烦躁让罗察去外头找些工匠回府,吩咐完之后便飞快的朝厨房跑去,方才的动静实在太大,也不知公主有没有受伤。
当齐栾跑到厨房时,才发现自己担心的事情完全是多余的,厨房还好好的在眼前,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一片狼藉。
既然如此,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响声是怎么回事?
齐栾心中疑惑极了。
就在他打算进厨房看个究竟的时候,云若妤一脸兴奋的从里走出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盘子,里头不知装的什么。
“夫君,你怎么来了?”
齐栾听见动静立马迎了上去,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全须全尾的云若妤,他的疑惑更甚,“你没事?!”
云若妤满脸奇怪的看着齐栾,“我有什么事?”
齐栾方才老远就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公主殿下把他的厨房给拆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但他根本没想到居然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齐栾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追问起来,“你方才在做什么?怎么闹出那么大动静?”
“孛娄。”云若妤把手中捧着米花放到齐栾面前让他看,“我在问事儿呢。”
齐栾顺势看过去,那些米粒全部炸开成白色的米花,呈现出一副他看不懂的形状。
东入吴城十万家,家家爆谷卜年华,就锅抛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红粉美人占喜事,白头老叟问生涯。
齐栾知道孛娄可以言卜,但他不知道云若妤居然也会这个。
云若妤那一脸平静的模样更是衬的齐栾非常不淡定,好似他在大惊小怪一样,他为了避免被看出来,连忙转移话题,“那你方才在问什么?”
“自然是问夫君今岁秋闱是否能够中举。”云若妤答得理所当然,原本就是要拿这米花去给齐栾看的,没曾想他过来了。
她当然不知道是齐栾误以为她在拆厨房,还以为齐栾饿了。
言卜的结果已然知晓,这米花也没了多大用处,云若妤便把这米花塞到齐栾手中转身走进厨房,“夫君稍等片刻,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齐栾一听这话哪里还等得住?
直接一把拽住云若妤的手,“还做?”
“不做你吃什么呀?”
齐栾看着云若妤,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孛娄做言卜用,金陵城中许多小娘子都会,云若妤虽贵为公主,也是在金陵长大,她会也无可厚非。
但这和做饭,那就是两码事。
齐栾根本不相信金枝玉叶的五公主会做饭,为避免厨房遭殃,齐栾就提议出去吃。
“为什么要出去吃?怪花银子的。”云若妤不太愿意。
齐栾原本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哄他,如今有个现成的理由在,他就理所当然的用来当借口,“方,方才不是说占卜的结果很不错吗?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出去庆祝一番。”
齐栾说这话的时候别提有多心虚,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这么哄骗人。
云若妤本是不愿的,出去吃一顿,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两,可她仔细想了想齐栾说的话,还是松口答应下来,“那我们换身衣裳再出门。”
云若妤语气欢快的说道,这般好兆头,不庆祝一下的确是可惜,况且,没有哪个姑娘家能拒绝出门的诱惑,即便是成了亲的她也不例外。
齐栾心中装着事,自然没怎么注意称呼,喊了几声公主之后,云若妤便停下了脚步。
郑重其事的看着他,“夫君,你莫要再唤我公主,这称呼若是被旁人听见,可是会惹来麻烦的。”
她心中担忧,面上也是愁的不行。
齐栾一听到这里就分外头疼,云若妤醒过来之后拒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这几日也是尽量注意称呼,可这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一不注意便又漏了陷。
倒是公主殿下,一口一个夫君,喊得颇为欢快,半点没有障碍。
“可你真的是公主。”齐栾再一次同云若妤强调她的身份。
云若妤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齐栾一眼,“夫君,我们都是平头百姓,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才是。”
这称呼没人的时候喊一喊,云若妤只当齐栾偶尔神智错乱,可这要是一直喊,被有心人听到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她必须要好好想法子才行。
“我们不是平头百姓,你真的是公主,而我,是个将军。”齐栾心中充满无奈,无数次的想把话和云若妤说清楚,但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比如现在——
“夫君,我不是什么公主,你也不是什么将军,你是个秀才,而我是你的娘子,你莫要胡思乱想,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念书。”云若妤心中犯愁。
若非搬家那一日夫君太过激动出门跌了一跤,也不至于磕了脑子成了如今这样。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不知夫君这般,是福还是祸。
云若妤有些哀伤的看向齐栾,一时之间心中软了七八分,见齐栾依旧固执,只能妥协道:“那夫君要答应我,出门在外和在人前的时候可万万不能这么喊。”
齐栾这几日虽尽量避免称云若妤为公主,但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喊她才是,每次都只能忽略了称呼同她对话。
若有事找她,顺势喊出来的依旧是公主。
齐栾按了按额头,无奈的询问道,“那我该怎么喊?”
“当然是喊娘子。”云若妤眉眼含笑,眼神里有齐栾根本看不懂的包容,认认真真的和他解释,“你我是夫妻,我喊你夫君,你自然要喊我娘子的。”
齐栾诧异的看着云若妤,几次欲言又止,但那个称呼含在嘴里怎么都吐不出来,面对云若妤期待的眼神。
他更像是哑巴了一般,求饶的看向云若妤,“公主…你别为难我。”
“夫君,我真的不是什么公主,我是你娘子,我们成亲了,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云若妤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明明不是什么媚俗的嗓音,但齐栾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在云若妤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的张口,“…娘,娘子?”
听见这称呼的云若妤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轻轻的唤了一句,“夫君。”
齐栾神色如常的站立在云若妤面前,像是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明明这些日子听过许多次,他都只当是个平常称呼,怎么如今会觉得怪怪的?
他竭力忽略掉这称呼里的暧·昧,强迫自己不要想入非非,只当自己是在哄一个生病的小姑娘。
可耳朵上泛起的片片红晕,却出卖了齐栾的心思。
两人换了衣裳之后,便一块儿出了门,走在了熟悉的街市上。
齐栾从军之前,是金陵城中有名的世家公子,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纸醉金迷的金陵城中长大的男子,自然也沾染了不少奢靡习惯。
只不过齐栾极有分寸,在军中时候同将士们同吃同住,半句抱怨也不曾有,可一旦回到金陵,那骨子里的习惯,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齐栾从不觉得,他需要在物质上委屈自己。
何况也没人觉得齐栾需要委屈,无论是因为家世,还是他自身不俗的能耐,都注定齐栾不需要将就。
只是他千算万算,算漏一个云若妤。
金陵城的早点颇具名气,大街小巷到处都有早点铺子,齐栾领着云若妤自不会去那街边小巷,便寻了一处极具规模的酒楼。
瞧着酒楼内的装潢和布置倒也算是雅致,酒楼里颇有眼力见的小二瞧见他二人便迎了出来,招呼他们往里走。
齐栾的一只脚都已经踏进酒楼,却被云若妤生生拽住,她小声的凑到齐栾耳边低语,“夫君,去这里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吧?”
齐栾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些,他自从参军后便常年待在边关,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金陵,便是回来的日子也忙着走亲访友,已经许久不曾到酒楼来。
但齐栾凭借着年少时依稀的记忆,信心满满的猜测道,“不过是用个早膳,应当花不了多少,便是连同午膳一块儿,也不会超过十两。”
齐栾胸有成竹,这是他按照昔日那群狐朋狗友的胃口推测出来的,就云若妤这小身板,能吃下多少?
岂料云若妤听到这里眼疾手快的拉住齐栾,不让他进去,按着自己的额头,说是有点儿头疼。
齐栾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早膳,自是扶着云若妤离开去找医馆,“很难受吗?除了头疼,还有什么?”
一离了人群,云若妤就放下了按在额头上的手,“不用去医馆,我没事,我方才是装的。”
齐栾听到这里便有些生气,瞪了一眼云若妤,“好好的你装病做什么?”
云若妤见齐栾有些生气便小声的同他解释,说自己并非故意装病的,“那家酒楼太贵了,十两银子,够我们家用半年了呢。”
齐栾压根没想到云若妤装头疼是因为这个原因,无奈开口解释,“十两不过是我随口胡诌的,也许用不了这些。”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便是你上书院的束脩也才不过八两。”云若妤掰着手指精打细算,“夫君,依我看,我们还是别在这儿转悠为好,这条街的酒楼瞧着都这般的富丽堂皇,里头的膳食想必也都金贵。”
齐栾却半点不想接话,念书这茬是过不去了吗?
“我们不是出来庆祝的吗?”
“庆祝选这样的地方?一顿饭要花我们半年的家用,吃了之后日子还过不过啦?”
齐栾很想说他有钱,但他根本没办法糊弄云若妤,本想指鹿为马,却被云若妤识破。
不光如此,她还一脸认真的问他,是不是早上没睡好,不然为何把一百文看成了十文。
惹得齐栾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齐栾着实想问问云若妤身为一个“农妇”究竟是如何识字的,但因为担心刺激到云若妤只能作罢。
这没一会儿工夫,他二人的足迹便踏遍了繁华街市的酒楼,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不在任何一处停留。
至于小二那诧异的神情齐栾只当没瞧见。
齐栾原本也想强硬一些的,但最终在云若妤那一声声甜腻的“夫君”中迷失自己。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同云若妤一块儿坐在街边小摊上。
齐栾面对热气腾腾的汤包陷入深深的沉思,再这般下去,他会不会有朝一日把持不住?
小姑娘的心思
街边的早点自是比不上酒楼的精致,齐栾心中虽有淡淡的嫌弃,可往日比这更粗糙的食物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他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担心自幼锦衣玉食的云若妤,能否吃得下这粗茶淡饭。
齐栾抬眸看去,只见云若妤握着小勺,一点一点的喝着粥,面上没有半分不适。
他浅浅勾唇,飞快的解决掉面前的两笼汤。
云若妤胃口浅,用了一碗粥便停了手,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
齐栾早起折腾了那么几个时辰,早就饿得不行,两笼汤包下去也不过是垫了饥,只是时辰已经不早,再过不久便要用午膳,齐栾得这时辰颇为尴尬。
他捏着筷子开始思考,若这会儿再吃,会不会错过午膳?
云若妤看着齐栾那风卷残云的模样,心中明白他还未吃饱。
便又点了两个素菜包子推到齐栾面前,“夫君,你吃这个。”
齐栾随意看了眼面前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未曾有什么动作,颇为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是素菜包子?”
“因为肉馅的贵。”云若妤解释的非常平静。
齐栾听见这回答,只觉自己是在问废话,他本想说早膳他来付钱,但随即想到,他们十两银子都需要用半年,想来在云若妤的臆想中,他们也没有多么富裕。
多说多错,一动不如一静,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这几日相处下来,齐栾唯一能清楚明白的便是公主殿下对督促他念书非常执着。
云若妤见齐栾沉默心中难受不已,她也不想的,她知道夫君不爱吃菜包,只是如今情势所迫,也只能委屈夫君。
云若妤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把里头所剩无几的铜板翻出来放到桌上,低声解释道,“一共只有六枚,我们只能吃素包。”
齐栾听到这不受控制的瞧向摊主身边的招牌,只见上头白纸黑字写着:肉包五文,菜包三文。
他看到这儿嘴角抽了抽。
合着公主殿下这是多花四文都舍不得?
但齐栾也清楚若非因为这招牌,他也许这会儿还吃不上早膳。
云若妤满脸的心疼和纠结,看的齐栾恍恍惚惚,若他不是当事人,只怕真要以为自己是个小可怜。
只是这六个铜板,还真不能花,齐栾揉了揉额角,轻声问道,“就没有别的钱了吗?”
云若妤听见这话,又低着头开始翻找,她就差埋头到荷包里,但无论她怎么努力把荷包翻个底朝天,都一无所获,“夫君,我真的只有这六枚铜钱。”
齐栾抬手扶额,瞬间明白他和云若妤又在鸡同鸭讲,他当然知道只有六枚,无论她怎么找也是找不到多一枚的,因为这铜钱是钱监铸造新币时候特制的,并不在市面上流通。
莫说金陵城内,便是整个大辰,笼统也不过六枚,珍贵非常。还全都在云若妤手中。
拿这铜钱去买包子吃?
齐栾都怕自己要噎死。
“我知道夫君不爱吃菜包,可我只有六文钱,若是买肉馅的,只能买一个。”云若妤数了数手中的铜板,开口和他解释,“六文钱就能买两个素包,夫君也可以吃饱些。”
云若妤冲着齐栾展颜一笑,差点儿晃花了齐栾的眼。
齐栾知道云若妤不明白这些铜钱的珍贵,如今跟她说这六个铜板价值连城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可齐栾却清楚的了解了一件事,云若妤给他的,是她拥有的全部。
便是只有六枚铜板,也想着要给他买两个包子。
“为何不自己留下一枚。”齐栾有些恍惚的问道,明知云若妤如今的行为根本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可他就是克制不住要想入非非。
内心那些忽然冒出来的小心思,也唯有齐栾自己清楚,但云若妤根本不明白齐栾问这话的纠结情绪,语气欢快的回答道:“两个包子比一个包子更能吃的饱些,你吃饱了才有力气念书呀。”
齐栾:“……”
他到底在瞎想什么?
“八月秋闱在即,夫君可一定要努力念书,万万不可懈怠。”云若妤温声软语的嘱咐,就像是金陵城中再是普通不过的万千学子的家眷一般。
有着最虔诚的心愿,最美好的祝愿,以期她们的夫君可以金榜题名。
可齐栾却半点没觉得感动,只觉得头疼。
如今快要五月,距离八月秋闱没几个月光景,五公主如今这状况,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平日里哄着她看看书也就罢了。
若她一直不好,难不成到了八月,自己真要去贡院参加乡试?
先不论礼部让不让他参加,便是破格让他去乡试科考,届时榜上无名他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到时候他不是又要被云若妤念叨?
齐栾思及此一个激灵,飞快勒令自己打住这可怕的想法。
他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云若妤影响,怎么自己这几日的想法也逐渐变得不正常起来?
“待到夫君秋闱中举,来年春闱进士及第,金榜题名,当上大官步步高升……我就能买的起抱月斋的核桃酥了呢。”
云若妤的声音很是欢快,连带着齐栾也被她蛊惑,随同她一块儿畅想未来,只是她话拐的猝不及防,让齐栾瞬间清醒过来。
合着公主殿下这般努力督促他念书,只不过是为了抱月斋的核桃酥?
他是要夸云若妤聪明吗?还知道放长线钓大鱼?
“公…娘子,你可知科举三年一次,全国学子数以万计进京赶考,学子们寒窗苦读十年,但能榜上有名的却是少之又少……”齐栾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让云若妤明白,科举并非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高中会元而后进士及第,更是非常罕见的事。
云若妤当然知晓科举艰难,但她对齐栾非常的有信心,非但没有因为这些话杞人忧天,反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我知道呀,但是我相信夫君一定可以金榜题名的。”
齐栾:“……”
他其实一点都不相信自己。
“夫君难不成是担心自己落榜,所以才会这般说?”
齐栾心里拧巴的不行,不愿在云若妤面前承认自己念书不大行,可痛定思痛依旧狠狠点头,免得云若妤太过期待,真要他考个状元回来。
谁知云若妤却抓起面前的菜包往他手里一放,认认真真道:“夫君日后再多加一个时辰早课吧,多花些时间念书,一定可以金榜题名。”
然后,她就能吃上核桃酥。
云若妤如是想着,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齐栾看着手中的包子哭笑不得,他为什么要嘴贱?
什么都不说不好吗?
……
云若妤说到做到,用完早膳便牵着齐栾的手急匆匆的回府,一进府门就看到等在门房处的工匠们,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夫君,这些人是你找来的吗?”
齐栾自然也见着了,这是他早上误以为云若妤把厨房拆了才让人喊来的,后来他们便出了门,就没来得及安置这些工匠。
如今听云若妤问起,齐栾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总不能说是因为他以为她把厨房给拆了,未雨绸缪喊得吧?
罗察也是个蠢货,发现厨房没事,也不知道把人给遣散了,留在府中做什么?
“夫君是喊他们来修缮房子的吗?”云若妤的声音里充满着惊喜,“我这几日还在担心这件事,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了,原来夫君都放在心上,已经开始着手办了呢。”
齐栾听得一头雾水,他想到了什么?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修哪里的房子?”
他这府邸还有需要修缮的地方吗?
“自然是我们自己的房子呀。”
齐栾指了指将军府,他们的房子不是在这儿吗?
“这是别人的房子,借给我们暂住,渡过难关用的。我们总不好一直住在别人的房子里。”云若妤说的认真。
齐栾就在这时候想起她时常念叨被前阵子一场大雨冲垮的,距离金陵城外二十里的乡下茅草屋。
这,怎么还记得?
齐栾只觉得匪夷所思。
“我本想着明天去找找工匠,既然夫君已经找来,那就再好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带他们去吧。”
云若妤说风就是雨,想起一出是一出。
齐栾连忙把人给拦住,金陵城外二十里,她以为是多近的距离?只要走过去就能行吗?
“既然是要修屋子,当然要好好打算。”齐栾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口才是那么的好。
他劝说云若妤让这些工匠们先回去,让她不要操心,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办,一定会把房子修得妥妥当当的。
“那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去办?”
“这修缮房屋需要动土,得看黄历才行。”齐栾一边哄着云若妤往回走,一边给躲在暗处的罗察打手势,让他把这些工匠们先带走。
云若妤一听也觉得挺有道理,只是她不愿寄人篱下,这才着急了些。
“修缮房屋一定要从长计议,要看黄历选日子动土,还要准备银两,这都是急不来的。”齐栾巧舌如簧的说道。
听得云若妤都忍不住赞叹他厉害。
齐栾面上一片冷静,实则内心慌得不行,他知道的也就这么点儿,在掰扯下去估计都要露馅,他满以为提到黄历和银子,云若妤能打消这个念头。
可没想到云若妤比他还要能打算,“这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们不是还有一笔银子?是那人赠与我们的,只是无功不受禄,他已经把屋子借给我们落脚,我们怎么好收他的银子?”
“我原本是想着还回去的,但现在非常时刻,我们就当是问他借的,先把屋子修缮好,到时候我们搬回去住,欠的银两再想法子慢慢的还。”云若妤的心里就像是压着几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起来。
她迫切的想要改变如今的生活。
齐栾倒是没问云若妤怎么想法子慢慢的还,他就没把云若妤说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想的也简单,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娘子说的是。”齐栾温声软语的哄着她,但云若妤却牵着他的手去书房,告诉他这事儿必须早做打算。
云若妤坐在书桌前摊开一张宣纸开始写东西。
她写字的时候一丝不苟,分外认真。
齐栾就站在她身后看,她的字清新飘逸,一笔一划皆是风采,非常的漂亮。他看了许久才晓得云若妤是在规划日后的家用。
只见上头清晰的写着日后规划,大到修缮房屋和书院束脩,小到置办物品和采买。
事无巨细,看的齐栾头疼。
“夫君为何这般表情?是觉得这上头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有。”齐栾在上头看见丝线,还以为是云若妤想要买回来打发时间的,便也没有多问,“你自行决定就好。”
他还是想办法解决这个房屋的问题吧。
公主殿下惦记的有些厉害。
云若妤有午休的习惯,齐栾便趁着她小憩的时候把罗察喊来,让他去置办一处房屋,“距离金陵城外二十里,你找个符合五公主条件的去办了。”
罗察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要求,这么远的地方,去办什么?
“将军的意思是,找块地盖一间房?”
“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没人住的屋子,连同地契一块儿买下,然后找工匠去修缮一番。”齐栾随意吩咐道,只当是早做准备,找块地盖新的,到时候被追问为何方圆几里只有他们一户人家。
他怕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理由来。
罗察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忤逆上峰的意思,得了命令之后就飞快去办。
云若妤不在,齐栾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她醒过来之后,齐栾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只能被迫念书,当然他除了看书看得头疼,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损失,每当他不耐烦的时候,云若妤便会温声软语的哄他。
便是齐栾也差点儿把持不住,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
但这一切美好,却在宫中来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传旨的太监是顺帝身边的内监夏总管,一般旨意根本不需要夏总管亲自过来。
齐栾明白这是顺帝要召他入宫询问云若妤的情况。
“夏公公稍等,容臣去换上朝服。”
“齐将军不用忙活,皇上有命宣您即刻入宫,这换朝服着实耽误功夫,万一再刺激到五公主就不好了。”夏总管叫住齐栾,轻声说道。
齐栾听到这话又想起云若妤醒来那日,因为顺帝穿着龙袍,避亲生父亲如蛇蝎的模样。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莫非陛下今日是要秋后算账?
渐入佳境
大辰年号天和,取天时人和之意。
今上帝号顺,寓意顺遂。
顺帝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同皇后成亲三十余年,生下两子三女,五公主云若妤便是帝后的幼女。
虽云若妤还年幼,可顺帝的嫡长子早已长成,是能够独挡一面,运筹帷幄的王朝继承人。
他不仅仅是大辰的皇太子,也是疼爱云若妤的长兄。
昔日定下婚约之时,皇太子云衍就不怎么满意,如今事情发展到这地步,齐栾深知,太子殿下对他的不满只会更甚。
顺帝今日召他入宫,想来是要兴师问罪的,齐栾深知这是一场不太顺利的会面,可他却没有想到,前头等着他的,不仅仅有顺帝和皇太子,还有游学归来的七皇子云逸。
御书房内,三堂会审。
齐栾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坐在上首的三人同样也没有说话,只是冷淡的看着他,像是比谁更有耐心似的。
但是很快云逸就率先沉不住气的发问,“我听说你要同小五退婚?”
“回七皇子的话,臣的确有此打算,五公主金枝玉叶,微臣一介粗人着实配不上五公主,故而想要请旨退婚,还望陛下可以成全。”齐栾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他话音刚落,云逸就抄起手边的茶杯砸了下来,若非还有点理智,只怕要破口大骂,“齐将军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你同小五定亲近三栽,早不退晚不退,偏这时候来退婚,你当本皇子是傻子吗?”
“莫不是齐将军在西南待得太久,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了?”云逸狐疑的问道。
“微臣绝无二心。”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齐将军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也唯有你自己清楚。”云逸的声音颇为讽刺。
齐栾有些无奈,虽觉有些屈辱,却也只能不卑不亢的解释。
云逸这话说的还算隐晦,可御书房中包括齐栾在内的所有人都能明白其中深意,西南靠近南疆,南疆美人天下闻名,云逸会有这般猜测也实属正常。
“老七,莫要胡言。齐将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可不会敢做不敢当。”云衍见云逸把齐栾挤兑的差不多了,才开口制止弟弟,为齐栾解围,但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齐栾并未觉得太子这句话是在给他解围,这分明就是火上浇油,果不其然云逸听见这话又炸了起来。
讽刺齐栾敢做不敢当,非要欺负云若妤一个小姑娘,“你二人的婚约天下皆知,你如今要退亲,你让小五如何自处?”
“此事乃微臣一人之过,微臣会向天下人解释清楚,此事与五公主无关,便是有什么流言蜚语,微臣愿一力承担。”齐栾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已在心中设想过千百回。
但他的诚意,却不足以打动御书房内疼爱幼妹的父兄三人。
顺帝和太子倒还算平静,未曾说话,云逸却根本不愿听齐栾解释这么多,“本皇子怎么不知齐将军这般巧言善辩?一力承担?你说的倒是轻巧,若非因为这件事,小五也不会…”
云逸说到这儿心中更是郁闷,虽然刚刚归京,却也知晓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母后生下他之后许多年才有了小五。
按照母后当时的年纪,产育有极大的风险,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当初可是提心吊胆的等着小五出生,这般万众瞩目出生的小公主自然会得到兄姐的满心疼爱。
云逸与云若妤年纪相差最小,他们兄妹二人也最是亲近。
听闻此噩耗,云逸当然把所有的错全部都算在齐栾头上。
“本皇子听皇兄说,小五如今住在你的府上?她可还好?”
齐栾轻轻点头,“回七皇子的话,公主殿下一切安好。”
除了时不时的想要督促他念书考状元和惦记她的茅草屋之外,一切都好极了。
“你都已经要同小五退亲,还能照顾的好她吗?”云逸的话语里满是对齐栾的不信任,转身看向父兄,想让父兄把妹妹给接回宫里来。
顺帝和太子对视一眼,哪里会不想把人接回来?
若不是云若妤醒来之后谁都不认,只认齐栾,他们如何愿意让齐栾带云若妤去将军府?
还不是因为没有办法。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顺帝才不愿允了齐栾的退亲,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小女儿对齐栾情根深种,这不才刚听到风声就已经寻死觅活,若真退了亲可如何得了?
顺帝当了三十多年皇帝,大半辈子都已经过去,谁知道还能活几年?他都已经一把年纪,如何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顺帝虽是皇帝,可也是父亲。
比起旁人家的孩子,自然是心疼自个家的。
“行了,都闭嘴,在御书房里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顺帝见他们闹得差不多,这才出声制止。
先是呵斥了两个儿子。
又把齐栾给堵了回去,“退亲的事情容后再议,当初爱卿自请婚约与朕的小公主,如今不到三栽便要退亲?爱卿对待婚姻大事便是这般儿戏吗?”
齐栾忙道不敢,顺帝也懒得和齐栾解释什么,只告诉他一句君无戏言。
顺帝的话说的非常明显,齐栾也知这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正确的,“微臣明白。”
“既然明白就莫要做让朕失望的事情。”
顺帝淡淡吩咐,随后又询问了云若妤的情况。
见没多大事便打发齐栾离宫,临走之时还让她带上云若妤两个侍女,鹿竹和银蝶。
但齐栾的神色却有些发愁,他倒不是介意将军府多两个人,只是不知要如何同云若妤解释这两个人的出现。
当齐栾把这为难的事情同顺帝解释之后,皇帝陛下却极其不厚道的笑了起来,“爱卿足智多谋,这点小事想必一定可以好好解决。”
齐栾满脸无奈的看着顺帝,毫不犹豫开口示弱,“还请陛下助微臣一臂之力。”
“爱卿莫慌,朕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可如今小五谁都不记得,只记得你,朕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顺帝如今想起这事儿来,心中依旧是不痛快的,莫说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便是知道也懒得帮他解决。
可晚些时候,待顺帝听见暗卫禀告,云若妤非要回乡下住茅草屋,堂堂的大将军被迫无奈在街边吃三文钱的菜包子时。
他就忍不住有些同情齐栾。
撂下奏折看向身旁的大儿子,“老大,你说小五这是真受伤了还是故意折腾人?”
云衍见父皇担忧,便劝解道:“父皇莫要太过忧心,太医虽说这病颇为古怪,但并无性命之忧。横竖他们在京城,有暗卫盯着也出不了什么事。便是小五真的故意折腾人,那也是齐栾活该受的。”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况且,小五未曾受伤的时候,不也是这般。”
顺帝一听的确是这么回事,便没再过多的理会,专心的批起奏折来。
话说另一边,齐栾面无表情的领着两个侍女进将军府,路上交代了俩人一次又一次莫要刺激到云若妤。
两个侍女当然也明白事情有多严重,自然乖乖听话,向齐栾保证不会惹是生非。
来到将军府之后,鹿竹和银蝶被安置在云若妤的不远处,这是她们俩自己要求的,希望可以就近照顾公主。
但她们没想到,公主根本不需要她们照顾,不仅仅如此,还在尽心尽力的学着怎么照顾将军。
看的她二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她们在将军府住了几日之后,渐渐觉察出不对劲来,每回和公主迎面遇上,公主殿下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们一样,只瞧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看的她们俩诧异万分,都觉得事情有些很奇怪。
鹿竹不敢相信的问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真不记得我们了?”
银蝶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但她却不怎么相信太医的诊断,猜测道:“我还是不相信公主会失忆,也许是这次的话本里没有我俩。”
银蝶不愿相信,鹿竹如何愿意相信?
她们俩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只觉得公主殿下的行为和从前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如今演的更情真意切一些。
鹿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故意折腾将军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别管了。”银蝶想起这事儿也很是气愤,二人想起云若妤的性子,还以为是她在生气将军意欲退亲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不是她们俩能置喙的。
鹿竹认真的点了点头。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银蝶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但两个侍女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主子却因为她们俩同齐栾闹了矛盾。
“夫君不和我解释解释,那两个女子的身份吗?”午休时分,齐栾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云若妤就眼眶红红的望着他。
瞧那架势,只怕他应得若是晚一息,那眼眶中含着的两包泪就要滚落下来。
“娘子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慢慢说。”齐栾顺势把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云若妤却根本不接。
齐栾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云若妤说的那两人,是他从宫中带出来的侍女。
但这话也不好明说,免得有更多麻烦,故而齐栾自作聪明的解释道,“这是我找来给你作伴的。”
哪知云若妤听见这话,瞬间呆若木鸡,她愣愣的看着齐栾,不敢相信的重复道:“作伴?夫君你这是要纳妾?”
她看着齐栾,漂亮的眼眸里满是受伤,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夫君居然会这般待她,明明说好的,他们要白头到老。
两个人才是白头到老。
若多了那两人算是怎么回事?
齐栾手一抖,差点儿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莫要胡说,她们只是来给你作伴的…你就把她们,当姐姐吧。”
齐栾有些头疼,硬着头皮解释鹿竹二人的由来,却在紧张的时候想起以往云若妤写给自己的书信,云若妤在心中偶尔提及过她的两个侍女。
言及她二人对她很是照顾,心中将她们当姐姐看待,但是从未和人提起过,因为担心长公主和二公主会不高兴。
云若妤听到话,神情愈发的悲伤,“夫君怎么可以这般过分,你尚未中举便要学人纳妾,不仅如此还要让她二人越过我去,当我的姐姐?夫君莫非是想让我把这正妻之位也让出来不成?”
齐栾越听越觉得离谱,被她说的头疼欲裂,还不得不解释。
可云若妤的眼泪却无声的往下掉,明明没有哭出声,但看着着实让人万分不忍。
“娘子,我真的没有想要纳妾,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齐栾实在是想不明白。
但也见不得云若妤一直掉眼泪,耐着性子哄了她许久,云若妤才抽抽搭搭道,“时下时常有男子,为了粉饰太平想让妻妾可以和睦相处,便要求妻妾以姊妹互称,正妻为大是姐,妾做小,是妹。你让我当她二人是姐姐,这不就是要让她们越过我去吗?”
齐栾:“……”
他这会儿想知道到底是那个脑子不好的男人搞出来的事儿,正妻和妾姊妹互称,亏他会想。
这不是乱了纲常?
“是我不好,未曾把话说清楚,你莫要在哭。”齐栾拿起手帕替云若妤擦掉脸上肆虐的泪水,轻声同她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那是他买回来伺候她的侍女。
“可我不需要侍女。”云若妤总算冷静下来,但眼睛还是红红的,齐栾看了都觉得有些心疼。
“你平日里睡得晚,起得早,早起还要在府中拆房…咳,是在府中操劳,之后还要陪我一块儿念书,着实受累了些。有她们帮忙也可以轻松些。”
至少有人能阻止云若妤去厨房做饭。
实不相瞒,齐栾真的很担心厨房,怕一不小心就被云若妤给祸害。
云若妤听到这里总算是止住了泪,委委屈屈的看向齐栾,“夫君说的可是真话?”
齐栾郑重其事的点头,总算是把云若妤给哄好。
他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但还是低估了云若妤的能耐,只见小公主满脸不赞同的看向他,说他这样子不对。
齐栾甚至都懒得解释什么,只是顺势而为问她为何不对。
“你如今还不是举人老爷,便学会了那些举人老爷的毛病买丫鬟伺候,便是买也不买两个丑些的,买这么漂亮的做什么?”
云若妤的话语里有些微酸。
齐栾似笑非笑的看着云若妤,思索着要如何告诉小公主,这人其实是她自己选的。
伺候在云若妤身边的人,无论内监还是宫女,都是样貌不俗的。
因为五公主自幼不喜欢丑的,太丑的到跟前伺候,会把她吓得哇哇大哭。
不经意的温柔
齐栾想起曾经的传闻,看着云若妤笑而不语,可云若妤完全不明白齐栾究竟在笑什么。
只当齐栾是故意糊弄她的,脸色愈发不好看,“我跟你说话呢,你如今是怎么了?非但不回应我,还要笑话我。”
齐栾左手握拳,掩唇轻咳,努力掩盖唇边的笑容,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清晰可见,怎么都隐藏不住。
云若妤只当自己没瞧见,这会儿分外纠结鹿竹和银蝶二人,“这两个侍女夫君是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这…花不了多少银子,不贵。”齐栾随口打哈哈。
可小公主根本不买账,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贵是多少?便是再花不了多少,也有个具体数目吧?”
齐栾被云若妤问的一愣一愣的,他如何能够知道买一个侍女要多少银子?
还未从军之前,这些事情有母亲操持,从军之后,他在军中又用不着侍女。
他便是想要随口扯谎,也扯不出个靠谱的答案来,偏偏这里只有他们俩,连给他解围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齐栾心中有些紧张,顺势的往边上摸去,想要喝口茶压压惊,结果手边的茶盏被云若妤眼疾手快的抢走,她双手抓着茶盏小心的捧在怀里,凶巴巴道:“不给你,我只是在问你话,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我只是口渴。”
“我才不信,你以前同我说过,一个人若是不敢直视另一个人的眼睛,并且左顾右盼的找东西,那就是在心虚。”云若妤说的头头是道。
齐栾手一僵,很想告诉云若妤他根本没说过这话。
“娘子,我从早上到这会儿,滴水未进。”齐栾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混成这般狼狈模样,不仅身边没了人伺候,如今连口茶都捞不到。
“等你把话说清楚,我再给你。”云若妤抱着茶盏不肯放手,齐栾也不好上手抢,免得里头的茶水晃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衫。
“这件事情便这么定下,莫要多言,不过是两个侍女而已。”齐栾倔强的别开眼,语气强硬道。
齐栾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云若妤反驳的声音,还以为她已经妥协,但云若妤此时却是忧心忡忡的看着齐栾,小心翼翼的问他,是不是因为从前救过的那人如今发达富贵衣锦还乡,他心中有些落差?
不然为什么非要买两个丫鬟回来伺候?
齐栾被问得呆若木鸡,试图想要解释一二,“我不是……”
“夫君,旁人如何同我们没关系的,我相信夫君日后一定能有所成就,会比那人的成就更大。”云若妤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她对齐栾充满信心,眼中是满满的信任。
成就早已远超同龄人的大将军齐栾此时此刻根本不知要如何解释。
罢了罢了,五公主高兴就好。
“夫君,我知你心中想法,但我们如今的生活当真是不富裕的,你就不要学富贵子弟的奢侈习惯,这两个侍女多少银子买来的,不如你退回去?”云若妤苦口婆心的劝道。
就差告诫齐栾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齐栾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猜测公主殿下又在想什么,只能假装自己没有听明白,告诉云若妤一共花了八两银子。
“夫君你可知八两银子是多大数目吗?”云若妤一听到这里满脸的心疼,随即一脸谴责的看着齐栾数落道,“虽说我们如今有了一笔银子,可那是我们要用来修房子的。夫君如今一出手就是十六两,这可是你两年的束脩。”
齐栾见云若妤脸色不好,忙不迭的给自己找补,“人牙子说最近营收不好,原本是八两一个的,今日半价只要四两,买这俩人一共花了八两。”
话说到最后齐栾已经不大清楚自己到底说了点什么。
至于这人牙子会不会营收不好,会不会折价卖丫鬟一事,云若妤应该是不懂的。
可公主殿下虽没有什么常识,脑瓜子却非常机灵,听见齐栾这般解释之后,也没再坚持让齐栾把人给退回去,就在齐栾以为这事儿被糊弄过去之后。
她又冒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奇思妙想,“既然你是折价把人买回来的,不如你再找个地方把人给卖出去,照旧卖八两,我们不仅能把银子赚回来,还能再赚八两呢。”
齐栾听到这儿真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瞥见云若妤那一脸兴奋的模样,更是不知如何应对。
他哑然失笑,忍不住想入非非,五公主的侍女们,知道她们的主子这般聪明吗?
“娘子。”齐栾轻声开口,试图打消云若妤这个念头,但才刚开口,就被云若妤瞪了一眼。
“怎么,你是舍不得吗?”
齐栾尴尬的不行,无奈的开口解释,“娘子,她们俩身世凄惨,很是可怜,若我们不收留她们俩,只怕她俩的下场会很凄惨。”
“夫君何出此言?”
齐栾在云若妤疑惑的眼神中,绞尽脑汁编造出一个凄凄惨惨的故事来,什么三岁没了爹,五岁没了娘的。
为了使云若妤信服,还专程找来鹿竹和银蝶,让她们俩亲口说。
鹿竹和银蝶也是聪明伶俐的,从愣神到心领神会仅用了瞬息功夫,在得知公主殿下要卖了她们俩之后,两人齐齐的跪在地上,抽抽搭搭的诉说自己的身世,哭的好生可怜。
云若妤素来心软,若说先前听齐栾说还没多大感觉,如今听见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事到如今,鹿竹和银蝶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只怕是真的失忆了,从前无论看什么话本,公主可从没有说过要卖掉她们。
她们原本是假装的,但想起云若妤如今的状况,只觉得悲从中来,搂着彼此悄然落泪。
她们俩哭的凄惨,看的云若妤心中难受,走过去扶起她们二人,心软道:“好了好了,我不赶你们走就是,你们千万别哭。”
鹿竹和银蝶哭了一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只不过云若妤同她们说好,只是让她们暂住,日后她们有了好的去处也是可以离开的。
云若妤并不愿她们俩当侍女。
因为好心收留到时候还能把人送走,当侍女留下,还得给月钱。
她不想花钱。
鹿竹和银蝶是云若妤宫中的大宫女,领的是朝廷俸禄,她二人当然不介意有没有月钱,原本就只是想留在公主身边照顾。
见云若妤松口,自然感恩戴德的应下。
这反而让云若妤看了有些不是滋味,等到两人走后才小声问齐栾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仅想把她们赶走,还想把她们再卖掉。
“不会。”齐栾默不作声的看了许久,语气温和的安慰云若妤,“你是我见过最善解人意的姑娘。”
虽然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但没有关系。
我记得。
还有很多人,都会记得。
……
鹿竹和银蝶被人带下去安置,两人回到房中万分庆幸的交谈着,“多亏了平日里同公主一块儿看话本,关键时刻果然还是派的上用场的。”
鹿竹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心情却有些低落,“公主如今成了这模样,我瞧着心中难受的紧。”
银蝶听到这儿,兴奋的情绪瞬间失落下来,但她还是有一事不明,“我们平日里陪着公主看话本,这才能够圆下来,将军是怎么回事?怎么随口胡扯也这般熟练?”
鹿竹摇了摇头,也想不明白。
“难道将军也陪公主看话本?”银蝶有些不负责任的猜测道。
“应该不止是陪着看,这不演的也挺似模似样。”鹿竹的声音里带着点儿怨怼,她只要一想起云若妤受伤失忆的事情,就没法不怪罪齐栾。
但她们俩说到底也只是侍女,人微言轻的。
只是经此一役,齐大将军英明神武的形象,在她们俩心中怕是不怎么立得住了。
而在书房中被迫继续念书的齐栾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毁于一旦,还在慢条斯理的刮着茶杯盖儿,虽表面不露声色,但心中却在为自己今日的机智而隐隐喜悦着。
要知道他面对云若妤时,通常是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可从未有这般新奇的感受。
不仅能够明白她所思所想,还能完美的圆过去,这不是一种进步吗?
但罗察好似是天生来克齐栾的,偏要在他心情愉悦的时候出现,还挂着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瞧的齐栾一阵不耐,“有事就说,无事就滚远些,莫要让公主瞧见。”
“将军,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
“将军今日为何不顺着公主的意,寻个由头让那两位姑娘出府,然后在暗地里接回来?就如同属下们一般?”罗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齐栾的脸色,只觉得今日的将军有些奇怪。
“您不是说,让我们都要顺着公主的意思来,莫要刺激到她吗?”
齐栾手中的茶盏差点儿拿不住,他冷笑的看着罗察,语气颇为不满,“你当本将军是什么人?难不成还要因为这件小事欺骗五公主不成?”
罗察被训得大气不敢出,“可您先前不是说……”
“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你可明白?”齐栾面无表情的训斥道,绷着脸为自己找借口,“古书有云,因时制宜你懂不懂?”
罗察其实是不懂的,刚想发问就被齐栾给骂了出去,“老子让你去死的时候,你怎么还好好活着?赶紧滚,莫要在老子面前碍眼。”
等人走了之后,齐栾差点儿被自己原先的行为给气笑了。
亏他还演的这般声情并茂,感情还能这般处理?
但齐栾坚决不承认自己今日干了傻事,只当自己是坚持原则的人,坚决不做欺骗小姑娘的事情。
聪明如她
当齐栾又一次在五更天被云若妤喊醒时,他不由的陷入沉思,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时候睡下的?
明明他睡下的时候,云若妤还不知在忙些什么。
为何他醒来时,云若妤就已经起身?还能这般精神抖擞的过来喊他起床?
这些日子以来,齐栾过得委实辛苦,他只觉得昔日行军打仗都没有这段时间来的煎熬,不仅仅要天不亮就起来念书,还得想方设法哄云若妤。
念书熬一熬总是能糊弄过去的,因为没有从军之前,也是在书房中对着书本渡过,只是哄云若妤却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情。
齐栾根本不知道云若妤的心情什么时候会有所改变,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会冒出些奇思妙想来,她也不会如同市井泼妇一般大喊大叫,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你,眸中似有万千情绪。
齐栾每每被云若妤这般注视,都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以至于一再退让,她说什么,都没什么办法拒绝,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蛊惑。
齐栾却坚决不肯承认这事,只当自己是哄小姑娘。
但哄人也是有个限度的,齐大将军今日,就决定不再纵容,他一点也不想起来念书,抓着被子拒绝去看云若妤,闭上眼睛假寐道:“我今日有些不大舒服。”
这是齐栾目前为止能想到最有效的方法,只要闭上眼睛便瞧不见云若妤的神情,什么都瞧不见不就不会心软了吗?
只是看不见不代表听不着,云若妤听他说不舒服,急急忙忙的开口问他是怎么了,“夫君莫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去请郎中过来瞧瞧?”
“大夫就不必去请,请大夫看诊还怪花银子的,我只需要躺着休息一会就会好。”齐栾连忙拒绝道,他只是不愿天还没亮就起来念书,可不代表他乐意找个大夫来折腾自己。
“夫君,你若是身子不适,我们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放心些,这些钱是不能省的。”云若妤一脸担忧的看着齐栾,说话间又凑近了些,伸手想要往齐栾额头探。
齐栾根本没想到云若妤会这么做,觉察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他猛然睁开眼睛,慌不择路的躲避,一不小心撞到了头,“嘶——”
别说,还真疼。
“夫君你躲什么?我不过是想瞧瞧你是不是得了风寒,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做什么躲我?”云若妤见到齐栾这举动,没由来的有些生气。
“我没…”齐栾的模样有些狼狈,根本没办法解释自己刚刚的举动,“我只是,我只是有些紧张,你,你靠的太近。”
齐栾当真想死的心都要有了,天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一天天的,要让他遭遇这些?
“夫君,你我都成亲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习惯?”云若妤有些不满的看着齐栾,“你说要专心念书,所以要同我分房睡,这些我都能够理解,我不会打扰夫君的。”
“可我们是夫妻,你为何连我靠近你都要躲开?”云若妤的善解人意也是有限度的,她可以为了夫君的学业做出牺牲,但是她不能接受齐栾这般待她。
齐栾这才知晓当中的弯弯绕绕,他原本还在奇怪,为何云若妤没有要求和他同塌而眠,每到就寝之时都是依依不舍的离开。
早知如此他何必这般提心吊胆的?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把病气过给你?”齐栾顺势找借口,浑不知事情已经越描越黑。
“依我看还是找个大夫瞧瞧吧。”云若妤如是说道。
虽说看着不算太严重,但找个大夫来也是好事,还能顺便给夫君瞧瞧脑子。
老是口误喊她公主,也是个需要解决的事儿。
齐栾见云若妤不为所动,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找借口,他总觉得自己昔日指定作战计划都没有这般耐心。
总而言之齐栾就是给云若妤灌输了一个想法,他虽然有些不太舒服,但是并不严重,还没有到需要请大夫的地步。
“这样吗?”云若妤听他说了好一会儿,大致明白了齐栾的意思。
他就是不愿看大夫。
云若妤虽然想给齐栾找个大夫好好的瞧瞧,但见他这般排斥,也没再坚持,心想着总还是有机会的。
医术上说,磕到头之后,若是没有太明显的异常表现,还是以观察为主的好。
云若妤想了想便按捺住心思,万一她太强势要请大夫过来,把人给刺激到就不好了。
齐栾用力的点头,今天,他就是不想去念书,便是云若妤说破嘴皮子,他也是不会去的。
天都还没有亮,他难道不需要休息的吗?
“夫君既然不严重,那还是起来念书吧,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也许你起来背一篇文章,病就好了呢。”云若妤颇为认真的建议道。
齐栾一时之间都分辨不出五公主是真心实意这般以为,还是在开玩笑。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念书吗?”齐栾硬着头皮讨价还价,若是搁在以前,他才做不出这种事情,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今天这书,他绝对不会去看的!
云若妤看着眼前“凄凄惨惨”的齐栾,也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过分,心里软了软,便没有再强迫他起来,“那夫君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弄些吃的。”
齐栾听见这话,心里一阵担忧,公主殿下去厨房真的没有问题吗?
理智告诫齐栾,这时候应该把人叫住,但他却迟迟未曾有什么动作。
只因齐栾内心,当真是不愿起来念书,能躲一时,就是一时。
只不过如愿以偿躺在床上的齐栾,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会儿担心云若妤会不会受伤,一会儿又担心厨房会不会遭殃,思来想去,思绪都变得活泛起来,睡意全无,最终只能愤愤然的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生闷气。
许久之后,他不情不愿的冲着外头喊了一句:“罗察,着人看着点儿公主,莫要让她伤到自己。”
可是去厨房忙碌的云若妤完全不知道齐栾内心的担忧和纠结。她看着厨房中尚未处理过的食材陷入了沉思。
鹿竹和银蝶见状,便自告奋勇的过来帮忙。
“夫人,我们来帮您吧。”
云若妤听到这里,连忙告诫两人,让她们不要这么喊,“夫君如今不过是个秀才,连个功名都没有,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只怕要以为他太过轻狂,于他毫无益处。”
鹿竹和银蝶面不改色的听着,但真没法做到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夫人,您就让我们喊吧,这么喊着我们也能安心些。您放心,出了这道门我们定会谨言慎行,不让旁人听见,定不会给您夫君惹麻烦的。”
她二人由于并不清楚在云若妤如今的记忆中,齐大将军姓氏名谁,索性就直接忽略。
云若妤见她二人这般解释,也没了反驳的理由,只能忍着她们俩喊夫人,她正在努力的说服自己。
这就同夫君在府中喊她公主一样的。
只是在府中,出了门就不会了。
云若妤怜爱的看着鹿竹和银蝶,其实喊她夫人当真是没有用的,她真的不会给月钱。
鹿竹和银蝶知晓云若妤要给齐栾准备吃食,二人旁敲侧击一番后,便很快的选好食材,一个生火,一个处理食材。
考虑到齐栾的情况,鹿竹便打算熬些清淡的白粥,只不过云若妤不给鹿竹表现的机会,自顾自挽起袖子,告诉她们俩她自己来做。
“夫君从前常常夸我手艺好,如今他身子不适,我自然是要亲自给他准备膳食的,怎么好假手于人?”云若妤说的自然。
顺势将洗净的米放到砂锅中,另外拿起一块姜洗净切丝。
鹿竹和银蝶原先以为云若妤是要熬姜汤,还在疑惑熬姜汤为何要切丝,就看见公主把切好的姜丝扔进锅里和米粒一块儿煮。
没一会儿功夫,饱满的米粒就在砂锅中不住翻腾,那金黄色的姜丝隐匿其中,散发出独有的清香。
鹿竹和银蝶是宫女,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般做法,不由的问出声来,“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我从医书上看到,姜食用效果最佳。但是姜的味道辛辣,一般都是熬煮姜汤服用或者直接含服,夫君先前觉得味道太过辛辣,我便想法子熬粥。”
鹿竹和银蝶听完,心中只余佩服二字。
切成丝熬粥,这姜的辛辣味道果真散去不少。
云若妤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也不知是什么味道,便呈出两小碗让鹿竹和银蝶帮忙试一试。
两人小心翼翼的接下尝了尝。
金黄的姜丝就着软糯的粥一同喝下,竟完全尝不出姜的辛辣味道。
她俩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喝。”
“完全没有辛辣味,夫人好厉害。”
云若妤见她二人这般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把砂锅里剩余的粥呈出,撒上葱花和碎芝麻,一番动作下来,更显赏心悦目,看得人食欲大增。
银蝶见云若妤走远,捧着空碗抱怨道:“为什么,我们的没有葱花和碎芝麻?”
鹿竹慢吞吞的将剩余的粥喝完,宽慰她说道:“你就知足吧,这一回是因为公主头一次做,才让我们试试味道,下一回也许就不用我俩。”
还想要葱花和碎芝麻?
能喝上就不错了。
……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用过早膳认命在书房念书的齐栾,迎来了云若妤满满的心意。
“夫君,我给你熬了粥,你赶快趁热喝了。”
齐栾在云若妤走近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姜味,起初他以为是姜汤,但很快就打消自己这个念头,因为云若妤说那是粥。
随着那碗粥被递到跟前,姜味愈发明显,隐约还能瞧见里头金黄色的姜丝,齐栾的眼神开始不对劲起来。
“我把姜块切成丝熬了粥,夫君你快尝尝是不是更容易入口些。”
齐栾看着粥里的姜丝陷入沉思。
把姜丝放到粥里一块儿熬,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法子?
齐栾握着勺,瞥见云若妤兴奋的神情,犹豫许久还是下不去口。
云若妤见他久久未曾动作,奇怪的问道,“夫君怎么不喝?你原先不是还在遗憾姜太过辛辣只能含服不能直接入口,如今这都不是问题了呢。”
齐栾:“……”
到底是什么人,会想要直接吃姜的?
最终,齐栾还是在云若妤那满怀期待的眼神中,面不改色的把那碗姜丝粥全部喝了下去。
整个人开始恍恍惚惚。
“夫君觉得这粥怎么样?”
“甚,甚好。”齐栾还能说什么?
等云若妤离去后,齐栾面无表情的灌下三壶凉茶,但还是没能驱散口中的姜味。
那模样,看的罗察啧啧感叹,公主不愧是公主,将军这回的牺牲可真大,平日里可是一点姜都不碰的。
这一会居然能喝下一大碗。
难不成这粥真的没有姜的辛辣味道,还特别的好喝?
毕竟看起来是真的好看,而且还挺香。
罗察心中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将军,那粥好喝吗?”
他明明是真的好奇,可这话听在齐栾耳朵里,只觉得副将是在调侃自己,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闭嘴。”
其实齐栾根本尝不出粥是什么味道,他能回忆出来的也只有姜的味道。
罗察微微扯了扯唇角,他算是看明白了,将军对公主那就是不一样的。
什么皇命难违,形势所迫,都是假的。
成日里骗自己倒是骗的非常熟练,每次公主一喊“夫君”,他不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吗?
罗察原以为前几日的路边摊已是极限,没曾想将军面对公主的时候,是根本没有极限的。
这不,从来不碰的姜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以前可是闻到点儿味道都要冷脸。
罗察觉得再这样下去,将军怕是连底线都要没了,“将军,属下方才过来的时候,听厨房说公主把刚采买来的姜全部拿走了,不知要做些什么。”
“噗——”齐栾听见这话,狼狈不堪的咳嗽着,眼疾手快的把书桌上的书册抓起放到一边,开始认真的思考之后的日子。
要不,他还是去上朝吧。
小公主的执念
齐栾因为不愿起床念书而扯出的谎言,最终还是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云若妤担心他染上风寒,便每日变着法的给他熬粥,无一例外的是,里头统统都有姜丝。
齐大将军一连喝了三天姜丝粥,最终败下阵来,不药而愈。
经此一事,云若妤觉得都是自己那姜丝粥的功劳,“幸亏夫君病的不怎么严重,这才有所好转,这粥的效果瞧着的确不错。”
齐栾安静如鸡的坐在一旁看书,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他折腾了那么一回,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该看书还是得看书,该起床还是得起床。
要说真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就是五公主愈发热衷去厨房,不是给他准备早膳,便是给他准备午膳,还时不时的备一些甜点。
虽然这些都是云若妤亲手准备的,也是云若妤亲自端上来的。
可齐栾深受姜丝粥的影响,完全觉察不出那粥到底是什么味道,不知云若妤做菜究竟什么水平。
自然而然的也不会觉得平日里精致可口的膳食是云若妤做的。
还以为是镇北侯府送来的厨子厨艺了得。
至于云若妤要去厨房,他也没有从前那么提心吊胆,他相信有鹿竹和银蝶在,是可以拦住云若妤的。
其实,这都还只是小事,齐栾如今也看开了,便是真的损坏了厨房,左右不过是花些银子请工匠而已。
让他头疼的另有其事,五公主如今愈发不好糊弄,原本他还能找些自己感兴趣的书看一看,但公主殿下识字,有一回过来送甜点瞧见之后,许久未曾说话。
满脸谴责的看着他,看的齐栾莫名心虚。
“夫君背书的时候,怎么没有瞧这些杂书来的认真?”
一句话把齐栾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找来科举的书籍,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这里头锦绣文章也有,酸儒巨著也不乏,齐栾看着看着,那去上朝的念头便又冒了出来。
齐栾虽然有要去上朝的念头,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满朝文武都知晓,他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性命垂危,而被顺帝特许回京休养的。
虽然这伤势早就已经不碍事,他若想要去上朝,自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齐栾素来没什么耐心听那些朝臣们吵吵嚷嚷的争论不休。
顺帝特许他不用早朝,齐栾也就乐得清闲。
可罗察每日瞧着上峰五更天就被喊醒去书房看书,着实有点儿不忍心,更要紧的是身为齐栾的副将。
上峰起了,他不也得起?
若是去早朝,还能晚上一个时辰。
齐栾如何能不知罗察心思?却只是冷笑一声,嗤笑罗察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你可太小看五公主了,你以为去早朝,她便不会喊我起来念书了吗?”
按照他对云若妤的了解,哪怕他去上朝,小公主也会让他念完一个时辰的书之后,再让他出门。
他疯了才没事找事。
大辰如今四海升平,并无什么战事,先前一直挑衅的南疆被他打的丢盔卸甲,龟缩不出,收起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连带着边境的其他国家也都没有任何动作,安安分分的夹着尾巴做人。
现下更重要的是云若妤,他总不能把五公主一人放在府中。有他在府中,还能看着云若妤一些。
五公主的情况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罗察安静如鸡的站在一旁,什么废话都没了,开始说起正经事来,“将军,虽说南疆战败,但他们其实并不安分,千夜他们传来消息说是……”
罗察的话还未说完,书房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齐栾听出那是云若妤闹出来的动静,便示意罗察先停下,“明日召集众人在酒楼商议此事,我会寻个由头出府,五公主来了你且先退下。”
齐栾冷静的吩咐道,罗察拱了拱手隐匿了身影退出去,外头很快传来云若妤的敲门声,“夫君,我来给你送糕点。”
齐栾起身去开了门,云若妤捧着一小碟糕点献宝似的拿到他面前给他看,声音雀跃不已,“你尝尝味道,可喜欢?”
盘子里一共有五六个小果子,每个形状都不一样,五颜六色的好生漂亮,虽说齐栾于吃食上并不精通,也能瞧出这糕点做的颇为精致。
“这是?”
“这是银蝶姑娘做的,她说她别的不会,但是做糕点的手艺还是能拿的出手的。”云若妤说这话的时候,齐栾敏锐的感觉到她那雀跃的话语里稍稍有些苦恼。
他尚未理清思绪,云若妤就将那点儿苦恼抛诸脑后,冲着齐栾重新展颜,“夫君你尝一尝,喜欢哪一样糕点,你若是喜欢我就去找银蝶姑娘商量,让她教我。”
齐栾听见这话,再看向那碟子糕点时便觉得那有千斤重,他随意拣了一块放进嘴里,有些挑剔道:“味道一般。”
“尚可。”
“不过如此。”
“有些黏牙。”
这一句一句的评价,听得云若妤有些莫名,她欲言又止的看向齐栾,很想问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夫君,你是不是风寒还未好?所以暂时尝不出味道来?”
这些糕点哪有他说的这般糟糕?
不都很好吃吗?
银蝶做的其实不止这一些,每一样云若妤都尝过,她只觉得样样都好吃,一不留神大多数都进了她的肚子。
云若妤可是用了极大的毅力,才能忍住没把这些糕点吃完的,选了些最好吃的给齐栾带过来,但是夫君怎么一点儿也不喜欢?
齐栾面不改色的继续胡诌,目的就是为了打消云若妤的念头,做糕点有什么好学的?怪累人的。
“夫君真的觉得这些糕点不好吃吗?”云若妤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再得到确切答案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我会觉得很好吃?”
“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也许她做的糕点恰好符合你的口味。”齐栾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鹿竹和银蝶是云若妤的侍女,她们平日里做什么,可不都得按照云若妤的喜好来?
“所以,夫君一点也不喜欢吗?”云若妤的心中有些难受,为齐栾和她的喜好不同而沮丧。
她来时有多么的雀跃,如今就有多么的失落。
云若妤本来还想着让齐栾选出一款最喜欢的来,让银蝶教她。
她学会之后就能亲手给齐栾做,云若妤其实不喜欢做糕点,觉得麻烦,也觉得不如做菜有趣。
但若是齐栾喜欢,她也不是不能学。
却没想到齐栾根本不喜欢。
“别不开心,若是喜欢让银蝶再给你做就是,何必要自己动手?我们好心的收留她俩,不过是劳烦她做个糕点。”齐栾深知如今按照常理来劝说,她一定是不会听的,也就没有多浪费唇舌。
云若妤看了齐栾一眼,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同时也有点气恼,她不高兴的哪里是这个?
“夫君说的倒是简单,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我们不是说好,留她们俩在家中小住,等到她们日后有了好去处,再让她们离去?如今却要让人家给我们做糕点,这不是把人当侍女来使唤吗?”
“她们无处可去,留她们在府中于你也算有个照应。”齐栾还是想着要扭转云若妤的观念,做事要为长远打算,若她一日不好,难不成做什么都亲力亲为?
这总是不大可能的,总要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她的想法。
“可是我们没有银子。”
“我先前救下的那人,不是给了我们一笔银子?”齐栾见招拆招,如今哄人的本领已是愈发熟练,云若妤却非说那钱是不能动的,是留着给他日后考取功名打点用的。
齐栾按了按额头,很想告诉五公主,他从不需要打点旁人,通常都是旁人来求他办事的,但这话不能说出口。
“既如此我明日出去瞧瞧,可有什么地方收账房先生,或是有没有书铺有抄书的活计,家中也好多些进项。”齐栾面不改色的信口胡诌,这是他这几日来了解到的,关于穷书生的生财之道。
只是这话说出的时候,齐栾多少有点儿羞赧。
云若妤明显是心动的,但她很快就克制住了,冲着齐栾摇头,轻声拒绝道,“还是算了吧,夫君不需要操心家中花销,这些事情我来操持就好。”
齐栾看着就快把他俸禄全部操持完的五公主,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答应她。
“其实也不会很累。”齐栾挣扎着同云若妤商议,但云若妤却铁了心的回绝了这个提议。
“夫君你如今的最要紧的是心无旁骛的好好念书,万万不可分心。”
齐栾还想在挣扎一番,却被云若妤一句话打入万丈深渊,“夫君还是不要分心为好,若是今年再落榜,我都担心书院的夫子不收你。”
齐栾:“……”
所以五公主这是要让前一回科考名落孙山的穷秀才去考状元?
公主殿下还挺会想。
齐栾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居然已经名落孙山了一回。
这秀才到底多大年纪了?
齐栾哭笑不得,他虽从未参加过科考,但也知道科举艰难,却也是因为家世原因而有所了解。
他没想到五公主懂得还挺多,不过是脑中臆想,居然也是条理分明有理有据的。
只是素来被人当做英雄的齐大将军,多少有些嫌弃如今的身份,名落孙山的穷秀才。
公主殿下当真不是故意的吗?
云若妤既然说起书院的夫子,便同齐栾商议去书院的事情,“眼看书院就要开业,夫君要不还是提前去夫子家里拜访一番?”
齐栾挑眉,公主殿下这是在教他走关系?
“我已为夫君准备好了束脩和银钱,夫君若是去拜访夫子,总不能空手而去。”
不仅要走关系,还教他送礼?
齐栾本想拒绝,但想起自己方才同罗察说的话,顺势应承下来,“我明日去瞧瞧夫子。”
“夫君既有心,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银两。”云若妤说罢便要走,但很快就被齐栾拽住衣袖。
“你慢些,此事并不着急。”
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个夫子。
“怎么会不着急?对于夫君而言,科举可是头等大事。”
云若妤着急的想要甩开他的手,齐栾见状更是担心,“你小心些别摔了。”
齐栾的身上没什么银子,他的俸禄都在一日又一日喊工匠中,日渐稀薄。
想要拒绝的话,真真是说不出口。
他的确是需要银子的,但看着云若妤,心中那些若有若无的愧疚感,又不合时宜的跑了出来,想起自己明日要见的那些下属,只觉得万分头疼,“不用准备太多。”
齐栾默默的抬眼看向房梁,“那群兔崽子不配花你的钱。”
云若妤愣愣的看向齐栾,夫君这话说的,她怎么有些听不懂?
他心里舍不得
一向不愿出门去拜访夫子的夫君破天荒松了口,云若妤别提有多高兴,便是夫君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她也没有太过在意。
云若妤一门心思的在准备银两,就连午膳都没有来得及去准备,鹿竹和银蝶便和厨娘们一起忙碌着,银蝶有些失落,“公主今日怎么还不过来?”
话音刚落,银蝶就被鹿竹数落了一顿,“还想着公主做了饭菜之后让你试菜呢?”
“这不是,公主做的饭菜好吃……”银蝶没什么底气的说道。
也不怪她馋,公主做的菜,陛下和娘娘还有太子殿下他们,都喜欢。
只是公主殿下做菜只是兴趣,全凭心情,兴致高了会做,心情不好便不会做。陛下和娘娘他们虽然喜欢吃公主殿下做的饭菜。
但也不会把亲生女儿当御膳房的厨子使唤。
所以公主每次做菜他们都很期待。
“若是让娘娘她们知晓将军每天都能吃到公主亲手做的饭菜,只怕是要出大事。”
以往也不是没出现过陛下和娘娘两个人抢一盘菜的事儿。
鹿竹和银蝶想到这里,愈发觉得,公主对将军情根深种。
失忆了都不忘给将军准备饭菜。
还每天都不重样的。
自然这话,也只有她们俩私底下说说,将军府中的其他下人,是没有这个胆子议论主子的。
这座府邸是顺帝赏赐的,府中原先还有一些婢仆,都是当初一块儿赏赐下来的,只是齐栾常年不在金陵,便是偶尔回京也是住在本家,富商那些婢仆便全被他遣散了出去。
齐栾不在京中的时候,便是由他的母亲齐夫人定期派人来打扫,他此番身受重伤他回京休养,不愿意住回本家让众人担心,这才住到了将军府。
齐夫人便选了一些婢仆过来伺候,都是在齐栾幼时伺候他的人。之后云若妤出事,齐栾将她带回将军府,留下伺候的人,都是一个个把过关的,没点儿承受能力和守不住话的,基本全都被送了回去。
云若妤全然不知厨房发生的一切,这会儿正坐在房中,抱着自己的木匣子开始数起银子来,木匣子一共有两层,上头是一些碎银子,打开夹层,下面垒着一排整整齐齐的银元宝。
这些都是太子给云若妤准备的,原本他还在担心要怎么和云若妤解释,结果云若妤自己就给兄长选好了身份——
受过齐栾恩惠的人。
自然而然的,太子也就顺理成章给了云若妤一笔钱。
她把这些银子整整数了两遍,一共拿出了十六两银子,八两银子是束脩,还有一些便给夫君准备礼物用,若是有剩余的,还能让夫君买些笔墨纸砚。
云若妤看着那十六两银子,万分纠结要不要再拿出四两,这样可以凑个整。
她想起齐栾书桌上的砚台有些陈旧,便想着添些银子给他换一个。
几次三番把那银子拿出来又放回去,最终心一横,还是拿出了二十两来。
当云若妤把那些银子尽数交给齐栾,向他说明自己心意的时,齐栾根本不知要如何接下,“二十两实在多了些,不需要这么多。”
“要的,夫君平日里辛苦,这次虽说是去拜访夫子,可倘若夫君瞧见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可以买下。”云若妤说的越是诚恳,齐栾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这份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酒楼。
因为云若妤一心想让他出门拜访夫子,自然不会阻拦齐栾。
齐栾今日出门,尤其的顺利。
罗察连同和齐栾一块儿入京的将士们一个个安安静静的坐着,莫说是交谈,便是连眼睛都不敢随意乱瞥。
他们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将军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众人趁着齐栾低头看地图的时候,捅了捅身边的罗察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罗察是齐栾的副将,知道的事情自然比他们多些,就是什么不能说,都快要憋疯了。
他暗暗的咬牙,把围在他身边的这些人给推开,“成日里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将军的心思也是你我能够猜测的?”
将军哪里是看起来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呗。
今儿个早晨出门的时候,公主殿下不仅没想着要挽留他一下,还一个劲的催促他快些走。
将军当时那脸色就黑了下来。
罗察看着蒙在鼓中的众人,只觉得自己知道的实在是太多,偏偏还无人可诉,只能生生憋住。
众人虽然心里宛如被猫挠一般,很想把罗察抓过来问个清楚,但碍于齐栾的威严,也只能想想。
“听罗副将说,将军今日召集我们在此,是有要事要商议?”
齐栾微微颔首问道,“南疆最近有什么动作?”
因为多年的敌对关系,齐栾对于南疆,那是半点好感都没有,若是光明正大的对上,不搞些小人行径,齐栾还能觉得是个可敬的对手。
但他们总要搞些下三滥的手段。
对于这些,齐栾当真是看不上的。
这本是罗察昨日要禀告的事情,却因为种种原因托了许久,“回将军,南疆一直派探子打探您的情况,您先前回京养伤,那边就有传言,说您此番身受重伤,恐…恐…”
“传言说我快死了?”齐栾嗤笑一声,对这样的传言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屋子里以罗察为首的将士们,纷纷沉默下来。
“一天天哭丧着脸,我只是受伤,又不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等老子哪天死了,你们再来哭丧。”齐栾冷冷骂道。
“将军。”
“您这说的什么话?”
此起彼伏的不满声音响起,一个个都不愿听齐栾说这样的话,齐栾随意的掏掏耳朵,淡淡勒令他们闭嘴,见他们一副神情失落的模样,非但没觉得感动,反而觉得怪恶心的。
“还有其他事吗?”
“南疆那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如今流言传入京城,您又久不在朝堂露面,所以京中也有不少官员有这样的想法,猜测事情的真假。”
齐栾听到这里,心中不知要作何感想才好,看来这天底下盼着他不好的人,比比皆是。
不仅有外敌,如今居然还有内忧?
这是怕他死了,他们还得来府上吊唁?
齐栾本想讽刺两句,只是想到属下们的反应,硬生生的忍住。
他在京城逗留许久,却未曾出现在朝堂之上,朝臣们会有所议论是在所难免,下属们的意思齐栾也清楚。
他威慑南疆许久,如今久不露面,对方自然会多些心思,“本将军是否去上朝,莫非还要他们说了算?”
他如何不知道他只要稳稳当当的往朝堂上一站,所有的流言都会不攻自破,只不过,凭什么?
文官和武将的确多有龃龉,但齐栾总以为在外敌面前,是可以一致对外的。
齐栾的那些下属们自然也是心生不满的,但如今流言愈演愈烈,若齐栾再不出面,一形势只怕是会对他愈发不利。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不如何。”齐栾冷淡道,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被人胁迫,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
去上朝并不是难事,让他反感的是朝中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大臣们,“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南疆可还有其他消息传来?”
罗察和另一个将领对视一眼,说起千山和千夜的消息来,他二人是齐栾的心腹,此番齐栾回京,他俩还一直留在南疆查探消息。
“千夜他们还没有找到……”
“我说的不是这事,没找到便没找到,无碍。”齐栾随意摆摆手,俨然没太放在心上。
千夜和千山是留在南疆找南疆巫医口中的圣花,那种传说中的花,存不存在都没人知道,何况是寻找?
齐栾这次伤势颇为严重,军医说会影响寿数。而那传说中的圣花可以延年益寿,齐栾心中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他不信南疆的巫医,更不信南疆的所谓圣花。
在齐栾看来与其去费心费力找这圣花,还不如回京多吃几支人参来的实在。
偏这些下属们深信不疑,齐栾只当他们是在南疆待得太久,被影响的太深。
“南疆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斗争愈发激烈,只不过南疆的国君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支持谁。”
齐栾听罢点了点头,南疆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向不和,这兄弟二人一个主战,一个主和。
不过是一个蠢些,一个聪明些。
聪明些的那个,知晓一味打仗消耗不起,便主和,以期能够休养生息,来日再战。
他随意的点了点头,便说自己知晓。
“传消息回去,盯紧了他们两个,若是有什么异动一定第一时间来报。”齐栾对南疆大皇子和二皇子夺权并没有什么在意的。
只是不愿他二人争权夺利,祸害边疆百姓罢了。
该谈的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众将士们久居边疆,极少有时间来到金陵的酒楼,如今托齐栾的福,能在金陵待那么久,还能来金陵的酒楼,他们一时之间心猿意马。
眼巴巴的看着齐栾,问道可不可以喝酒。
若是以往,齐栾自是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但如今可不行。
他兜里的银子,统统都是云若妤给的。
公主殿下早上出门前还特意交代,让他买些自己喜欢的,齐栾看着云若妤那依依不舍的模样,只觉得兜里的银子分外烫手。
他自己都舍不得动那些银子。
如何还愿意给他们买酒?
“本将军如今在府中养病,已许久未得朝廷俸禄,金陵美酒远赴盛名,自然也是价值不菲……不过,本将没钱。”齐栾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众将士们其实大多数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们是真没想到,大将军如今连迂回和含蓄都不愿再用。
直接就是一句,没钱?
“将军可还记得昔日在边疆,您说等回了金陵,一定带我们尝尝金陵的酒水。”一位将士不满的开口。
齐栾似笑非笑的扯过一旁的水壶,慢慢的给他倒了一杯,“挪,酒没有,水倒是挺多。”
所有人:“……”
大将军这是在耍赖吗?
“若是无事,本将就先回了。”齐栾在众人那哀鸿片野中,慢悠悠的离去。
留下众人议论纷纷,“将军这么着急回府做什么?”
“自然是回去看公主,五公主如今不是住在将军府?”
“不是说将军不喜公主?”
“怎么可能?你们难道从来就没发现过?从前金陵送来书信时,将军那日的心情都会好许多吗?”
“喔——口是心非,口是心非啊。”
众将士们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齐栾离开厢房之后,找到掌柜给他们点了一桌子酒菜,随后拿出自己的印信,让掌柜到时候去府中结账。
掌柜仔细的瞧了瞧,多嘴问了一句,“可是将军府?”
齐栾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大自然,但很快就被自己给掩饰过去,“送去镇北侯府上。”
虽说父亲和叔伯们如今不在家中,但祖父和母亲在,如今府上是母亲掌家,这银两,母亲应当不会不管。
齐栾无法释怀自己如今这年纪,在外头赊了账还要把账单送回给母亲的行为,索性开始掩耳盗铃。
谁让他的私产和铺子分红,还全部都在侯府母亲手中,他将军府上,可没有库房这种东西。
等日后还于母亲便是。
想明白这事之后,齐栾慢慢走在城中散步,路过一家书斋,想起云若妤让他给自己买些笔墨纸砚。
齐将军认真的想了想,只觉得那些东西并不怎么用的上,小公主攒点银子也不容易,还是不要乱花的好。
他默默的离书斋远了些,脚步顺势一拐,拐去了另一条街,毫不犹豫踏进抱月斋的大门。
他需要一个台阶
抱月斋的核桃酥并不便宜,齐栾计算着云若妤的胃口,买了一小包回去。
也不是他舍不得花银子,公主殿下给的银钱,花在她自己身上,齐栾是没有什么愧疚感的。
还不是因为现如今公主殿下这般的抠搜,若是他买的太多,指不定又要被念叨。
齐栾提着一小包核桃酥回到府中,云若妤一直等在堂屋,听见动静立马就迎了出来。
她老远见到齐栾,不等人开口就跑了过去,“夫君,你回来了?可见着夫子了?夫子说什么没有?”
齐栾装模作样的点头安抚着云若妤,示意她进屋,“先回去说。”
云若妤立刻点头,率先转身,同时还不忘招呼齐栾走快些。
瞧着她那迫不及待的模样,齐栾只觉得悲从中来,一会儿要怎么交代才行?
等他回到堂屋,云若妤已经安安静静的在椅子上坐好,乖巧的看向他。
那模样看的齐栾心里一软,走到她跟前把包好的核桃酥递过去,“诺,你瞧瞧可是这个。”
抱月斋的糕点包装都是非常漂亮的,云若妤识字,自然知晓这是什么,她眼中闪过喜悦,惊喜的接过核桃酥翻来覆去的看。
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不敢相信的问道,“给我的?”
齐栾默默点头。
云若妤得到肯定答复便没了矜持,当着齐栾的面就把这糕点给拆开,外头是精美的包装,里头是她心心念念的核桃酥。
云若妤捏起一块吃了起来,核桃酥应该刚做好没有多久,一口咬下去,酥脆香甜,唇齿留香。
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把剩下的半块也塞进了嘴里,“好吃。”
云若妤那喜悦的模样让齐栾原本有些郁结的心情一扫而空,他伸手将云若妤脸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你慢些吃,这些都是给你的,没有人同你抢,小心别噎着。”
云若妤捧着核桃酥坐在椅子上,一连吃了两块才停下来,“夫君怎么买了抱月斋的核桃酥?这可要不少银子。”
“不贵。”齐栾如今谎言张口就来,“给夫子选了礼之后,还有些剩余的,我的笔墨纸砚虽然有些陈旧,但也还能用,没有必要换新的,你不是一直想吃抱月斋的核桃酥?今日恰巧路过,又恰好碰上铺子没什么人……”
“我便进去买了些。”
齐栾语气平静的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坚决不会告诉云若妤,他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云若妤听到这儿,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齐栾,“夫君你尝尝,抱月斋的核桃酥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好吃。”
齐栾没有伸手去接,冲着云若妤摇摇头,“你吃,这是特意给你买的。”
也许是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不太好,也许是云若妤真的想和齐栾分享桃酥,她直接把核桃酥喂到齐栾的嘴边。
见齐栾不动,还觉得颇为奇怪,“夫君,你怎么不吃?”
齐栾看了一眼,忍着内心的谴责,就着云若妤的手咬了一口,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把剩下半块拿到手里,“我自己来。”
他一边觉得这样于礼不合,一边告诉自己,这都是逢场作戏。
五公主如今什么都不记得,在她心目当中,自己和她是夫妻,夫妻之间亲密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他不能多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五公主如今病了,他不能和生病的小姑娘计较。
齐栾就在自己给自己洗脑的过程当中,吃完了那块核桃酥。
“夫君觉得味道如何?”
齐栾全然不知云若妤话中深意,顺势夸赞道,“抱月斋的核桃酥果然美味可口,怪不得你先前一直心心念念。”
虽比平常铺子的糕点要稍微贵些,但味道着实不错。
他本以为自己夸赞抱月斋的核桃酥会让云若妤高兴,但五公主的神情却有些古怪。
她把把核桃酥放在一旁,双手安安静静的交叠在一起,抬眸看向齐栾,“夫君,要不我还是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吧?”
齐栾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瞧大夫?
难不成公主殿下是因为熬粥上了瘾?还想要继续给他做姜丝粥?
齐栾只要一想起那古古怪怪的味道就觉得浑身不适,忙不迭摇头,“不用,我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但无论齐栾如何保证,云若妤眼中的郁色就一直都没有消散,“可是夫君,我总觉得你的味觉出了问题。这抱月斋的核桃酥虽然好吃,但着实不如银蝶做的。”
齐栾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件事情来,“其实是因为…”
“虽说人与人的口味不尽相同,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同样都是糕点,又不是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银蝶当日做的,也有核桃酥。
“所以夫君我们还是找个大夫来瞧瞧,我听人说隐疾晦医是大忌,万一你真的味觉出了问题,可怎么办?”云若妤一脸担忧。
齐栾:“……”
齐栾只得再三解释自己并不是因为味觉不好,才觉得银蝶做的糕点不好吃。
但云若妤追问其原因,齐栾却是绝口不提,问到最后便扔下一句他就是不喜欢糊弄过去。
看的云若妤有些莫名。
但很快,云若妤就想明白过来,浅浅的笑起,笑的齐栾莫名其妙,他疑惑的皱起眉,“你怎么了?”
“夫君是心疼我吗?因为我说要做糕点,你才说银蝶做的不好吃?”云若妤的神情非常笃定,还有显而易见的喜悦。
齐栾的确有这个想法,但他觉得自己的心疼和云若妤以为的心疼,那就不是一回事。
他只是万分庆幸这会儿没在吃东西,不然不是喷茶就是被噎,齐栾按住额头,极力否认,“我没有。”
“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没有心疼我吗?”云若妤说话间声音就低落了起来。
齐栾那原本还颇为硬气的态度一瞬间软和下来,“……我是说,没有,没有不心疼你。”
他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扭转过来,看到笑意盈盈的云若妤,齐栾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这算不算欺骗小姑娘?
齐栾又一次陷入了内心的挣扎当中。
他本以为云若妤这般笃定他味觉有问题,总会再纠缠一番,但她似乎非常的好哄,同她说没有问题,小公主就真的信了。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问我了吗?”齐栾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云若妤抬眸,如齐栾所愿的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不知夫君今日去见夫子,可有什么收获?”
齐栾愣在当场。
“夫子有说什么时候去书院吗?”
他还是太过于嘴贱。
齐栾扯不出理由来,破罐子破摔的坐在一旁,安静的一言不发。
云若妤见他那模样,还以为今日的拜访并不顺利,便站起身走到齐栾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道:“夫君不必着急的,夫子既然见了夫君,自然不会再把夫君忘记,也许是书院还没有开始授课。”
那认真安慰的模样,让齐栾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的确不知道学堂是否开始授课,就算授课他也是不会去的。
许是因为云若妤的神情太过认真,让齐栾生出许多恍惚来,一直横在心中的心事,就被他轻描淡写的问出,“若我,不愿意去上…不愿意去学堂呢?”
朝堂之上,远比疆场的战争厮杀来的惨烈。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夫君为何不愿意去?”云若妤似有些疑惑的问道,“金榜题名,骑马游街这不是夫君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齐栾抿了抿唇,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厌恶,“若是学堂里,有我讨厌的人要如何?”
“夫君,你怎么能这么想?”云若妤语重心长的开始劝解,“讨厌的人比比皆是,不仅仅是学堂,便是你这会儿去街上转悠一圈,说不准就能碰到两个讨厌的人。这么多人,你讨厌的过来吗?”
齐栾沉默不语。
的确,讨厌的人比比皆是,哪里都有。
云若妤见他不说话,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再接再厉道,“你如今学堂的同窗,若他们日后中了举人、进士,也许你们还会是同僚呢,到时候低头不见抬头见。莫非夫君就不同他们打交道了?”
齐栾听见这话,明知道小公主不是这个意思,但他总觉得云若妤是在说他。
“夫君万万不可这般任性,你若是不喜欢他们,定是他们不好,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事儿不去学堂的。”云若妤认真的同他分析。
让齐栾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折腾自己。
去学堂能学到的知识,都是齐栾自己的。
日后的人生,也都是自己的。
“我…”齐栾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可能还没个小姑娘懂事。
“若是想的再长远些,夫君日后高中进士,要上早朝的时候,难道也要这般任性,瞧着谁不舒坦,就不去早朝吗?”云若妤一针见血道。
被戳中心思的齐栾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夫君你念书考科举,想的不就是报效国家吗?既如此何必同一些讨厌的人计较?若是因为他们耽误了心中理想,岂不是太过不值?”云若妤笑的温柔。
那温软的笑容和话语,把齐栾心中那点儿不满和恼怒全部吹散。
那不如小姑娘懂事的想法又不合时宜的冒出来,齐栾想起罗察和下属们所言。
到底还是内心的声音打败了那点儿微不足道的不满。
他妥协道:“我明日便去学堂,卯时便要到。”
云若妤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但当她算了算时辰,语气就变的有些遗憾,“距离夫君平日起床念书的时辰,满打满算也只有半个时辰,不如夫君你今晚早些休息,四更天的时候起,还能多念一个时辰的书。”
齐栾看着云若妤那满脸认真的模样,着实想问问小公主跟他到底多大仇?
四更天,天都还是黑的,齐栾万分不愿,“只有鸡鸣狗盗之辈,会在四更天起来。”
因为天还没亮,可以方便偷盗。
“我是读书人,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起来?”齐栾义正言辞的拒绝,“会让人误会的。”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我只是让你起来念书,又不是让你去偷盗,照夫君这般说,街市上那些赶集的,天不亮就要起来做买卖的,也会被误以为是鸡鸣狗盗之辈吗?”
齐栾:“……”
他被云若妤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念书少了,这才被欺负了个彻底。
我要当进士娘子的
金陵城,镇北侯府正院。
镇北侯夫人阮氏,看着前不久管家送过来的账单陷入沉思,起初她以为是什么人在弄虚作假。
可将这单据翻来覆去看了三次之后。
阮氏明白,这真的是齐栾着人送到府上的。
单据非常的简单,一目了然,但阮氏却一直拿在手里,像是要将这上头盯出花儿来。
阮氏的陪嫁张嬷嬷端上一盏燕窝放到她手边,“夫人,您瞧什么这般入神?可是累了?要不奴婢先把这些账册给收起来?”
阮氏看了一眼陪嫁侍女,把手中的单据递过去,“这是醉仙楼送过来的。”
张嬷嬷接过定睛一看,就发现上头端倪,“这不是将军的印信?”
阮氏微微颔首,像是有些想不明白,“二郎这是,缺银子?”
她说出这个猜测,心中只觉得离谱万分。
齐栾从军之后,打了无数的胜仗,顺帝龙心大悦,逢年过节给齐栾的赏赐数不胜数,这些年他一路高升,俸禄都涨了许多。
更别提他名下还有私产和铺子。
营收和租金都不是小数目。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缺银子的。
但这账单上的印信,旁人也仿制不了,醉仙楼的掌柜也没这胆子会造假。
“将军,会缺银子?”张嬷嬷听到这话的神情也同自己的主子一模一样,主仆俩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太可能。
“莫非是二郎遇到了什么难处?”阮氏面带疑惑,她原本是想让齐栾在侯府养伤,只是齐栾十分固执,非要去将军府住着,阮氏也不好阻止,只能安排婢仆过去伺候。
但前些日子,那些被安排过去的人,也有多半被遣送回来。
当初人送回来,阮氏很是担心,张嬷嬷还劝主子,也许是将军伤势有所好转,不需要太多人伺候。
“二郎最近在做什么?将军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阮氏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夫人且放心,将军府的下人们传回消息,说将军一切安好,伤势已经痊愈。”
“既如此,他怎么也不回府来,也好让我瞧瞧他。”阮氏的声音里多了些许抱怨,扶着张嬷嬷的手缓缓起身,“十三、四岁就跟着他爹上战场,平日里聚少离多的,一年到头也不得空,如今好不容易在京,我想着能时常见到人了,可他倒好,非要住在外头。”
阮氏说着说着,声音变成了恼怒,“真真是儿大不由娘。”
张嬷嬷听着这话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小心的劝着,“夫人说的哪里话,将军一向是最孝顺的,自从大姑奶奶出嫁之后,将军可就比从前懂事多了,哪怕是去了边关,不也常常寄家书回来?在外头遇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会给夫人寄回来,相熟的夫人们,哪个不羡慕您?”
阮氏听到这儿,欣慰的一笑,这上头不过两百多两银子,她也不是在乎银两,只是非常的担心齐栾。
张嬷嬷见阮氏担忧,便寻了人去打探情况,半个时辰之后过来禀告,阮氏才知今日齐栾在醉仙楼宴请,都是同他一道从边关入京的将士们。
可阮氏并不太在意这些,齐栾宴请同他出生入死的下属们是人之常情,她只关心为何齐栾会缺银子。
“夫人,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将军的副将前些日子在京郊的坪溪村买了间宅院,找了工匠去修缮。”张嬷嬷把打听到的另外一件事情告知阮氏。
阮氏心中诧异,急忙问道,“他为何要在京郊买宅院?还专门找了工匠去修缮?”
“许是要修缮这间屋子,这才导致将军身边没有银钱?”
“修什么屋子能花那么多银子?”阮氏觉得奇怪,更让她奇怪的是齐栾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买宅院?
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立马就坐不住,让张嬷嬷派人去将军府把齐栾找回来。
张嬷嬷见她似有动怒,立刻劝她要冷静些,“夫人,天色已经不早,这时候把将军叫回来,怕是要惊动老太爷。”
阮氏听见侍女这般说,也逐渐冷静下来。
张嬷嬷见状,才小心翼翼的问阮氏为何这般着急,阮氏缓缓道出心中担忧,“修什么屋子需要这么多银两?我只怕他一时糊涂,学旁人金屋藏娇。”
这也不怨阮氏着急,齐栾的身上是有婚约的,何况同齐栾定亲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当朝五公主,帝后嫡幼女,自幼万千宠爱在一身。
从她的封号也能窥探一二。
永安,永远安宁。
昭示着帝王明晃晃的偏爱。
对待这桩亲事,镇北侯府可不得小心谨慎,容不得行差踏错。
“夫人只怕是多心了?将军是个有分寸的人,这些年就算在边关,也不曾闹出什么荒唐事来,您就不用担心,等过些日子寻个由头,让将军回府一趟,您当面问一问便是。”
阮氏听罢,颔首应下,这事儿的确不能闹得大张旗鼓,若是无事不过被议论几句,倘若真的有事,如何能够这般鲁莽行事?
“找个合适的时候,让二郎回府一趟,也好见一见他祖父,免得公公时常惦记。”
也省的她惦记着。
阮氏说完,又开始看起桌上的账册来,但也许是心中存了事,导致阮氏有些心神不宁的,算着算着便开始烦躁起来,“不用找什么合适的时机,明日便说我身子不适,让二郎明日便回府。”
生病总不会挑时候的。
阮氏说完之后,心中舒坦了许多。
此时此刻正在书房被迫看书的齐栾全然不知母亲正在家中思索着要如何盘问他,他正头疼的瞧着坐在一旁的云若妤。
想着怎么同她讨价还价。
为了避免四更天起,齐栾那是无所不用其极,便是平日里不太愿意喊出口的称呼,也给用上了,“娘…咳,娘子。四更天,真的太早了些。”
云若妤每次陪着齐栾一块儿念书的时候,自己也没闲着,会坐在一旁抄书,她做事一向认真,便是齐栾盯着她瞧了许久,她也未曾发现。
还是齐栾出声,云若妤才反应过来,“夫君今日可以早些就寝,不用看书到三更天。”
齐栾反驳的话还未说出口,云若妤便掰着手指给他盘算起来,“以往夫君三更入睡,五更早起,能睡上几个时辰。如今换做四更起,夫君往前稍稍推些时辰入睡就好。”
云若妤心说她也不是什么不知变通的人,要早些起来还得保证休息,早些睡不就是了?
齐栾听罢深知这事已经无力回天,咬牙切齿的看着云若妤,对她的话痛心疾首,三更入睡五更早起还能睡上几个时辰?
呵,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时辰。
“五更天起来念书,我也是能赶上卯时到的。”齐栾做起了最后的催死挣扎。
云若妤却没理会他的建议,有理有据的反驳道,“平日里喊你早起,你都要推三阻四的,在家中你晚些起不是什么大事,但如今要去书院念书,可不能迟到。”
齐栾只要一想就已经开始后悔,他就不该想着要去早朝。
“喊你起床本就不易,何况还要打理仪容,整理衣冠,总不能匆匆忙忙的出门吧?”云若妤把时间安排妥当,就这还觉得时间会不够用。
夫君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觉得他还能念书?
齐栾苦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带着一点儿微不可闻的气恼,“你懂得可真多。”
云若妤压根没听出那若有若无的嘲讽声,反而冲着齐栾展颜一笑,“那是自然的,我夫君日后是要当进士的,而我是要当进士娘子的。”
她温柔的瞧着齐栾,眼中期待无法忽视。
那模样让齐栾看了心中着实不是滋味,进士娘子有什么好的?
将军夫人难道还不如进士娘子?
大辰的进士那么多,一甲是进士,三甲不也是进士?
便是一甲进士及第的头名状元,入仕之后不也得从七品官开始慢慢熬资历?
而他如今已是正一品的将军。
难道还比不上个科举落榜考不上举人的穷秀才?
齐栾嗤之以鼻,冷笑连连。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待齐栾反应过来自己在笑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呆愣住,他惊恐万分,着实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齐栾看着面前容貌昳丽的云若妤,瞬间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她本就生的好看,在灯火下,更是显得妩媚动人。
美色惑人,古人诚不欺我。
被蛊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齐栾就这么安慰着自己,总算成功把自己糊弄住。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永安公主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云若妤说让齐栾四更天起,就绝不会容许他睡到五更。
能多一刻都是云若妤对齐栾最大的仁慈。
齐栾睡眼朦胧的被人从床上拖起来,这会儿天还黑的一塌糊涂,伸手不见五指,便是点上了油灯也看的并不真切。
因拖拽他的人是云若妤,齐栾连挣扎都不能,只能闭着眼睛装死,“许是我记错了,夫子说的不是今日,是明日…”
云若妤听着这诡辩的话,也实在懒得反驳,“那正好,你也可以提前一天适应。”
“我觉得有些头疼。”
“我去外头给你请个郎中。”
“今日书院休假…”
“不去书院你也得起来念书。”云若妤见招拆招,丝毫不为所动。
齐栾最终还是被硬生生的拖了起来,披了件外衫,眼睛都还没有睁开,手中就已经被塞了一本书,他看着面前光鲜亮丽,妆容精致的云若妤,只觉得分外离谱。
这妆容和发髻,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做好?
她,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公主,你是什么时候睡下的?”齐栾因为太过于诧异,所以忍不住问了出来。
但云若妤听见这个称呼,又一次皱起眉头,“夫君是忘了我说过的话吗?这称呼不能乱喊的。”
齐栾头疼欲裂,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这不是还在府中?”
“你万不能这般想,若是喊习惯了,在外头也这般喊了可怎么办?”云若妤颇为担忧。
齐栾也觉得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前些日子喊娘子喊得颇为不习惯,这些日子都能面不改色的喊着。
只能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娘子且放心,在外头我一定不会忘记的。”齐栾胡乱的应付道,他这会儿当真是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痛痛快快的睡一觉。
云若妤却半点都不放心,书院人多眼杂的,定要处处留神才是,这件事太过于重要,一定要好好和他说清楚。
被有心人听去,夫君的风评受损还是小事,万一惹上牢狱之灾可怎么办?
因这缘故,云若妤破天荒的没有逼迫齐栾背书,反而让他喊自己娘子。
一声又一声,仿佛要他把这称呼刻在骨子里,强势的抹掉他心中“公主”的影子。
齐栾整个人都快疯了,四更天被迫起来念书已是无奈至极,这四更天被公主殿下逼迫着喊她娘子又是什么可怕的事儿?
这个时候,他还迷迷糊糊的,若是喊着喊着,真恍惚当云若妤是自己的娘子。
他要怎么办?
被迫喊了一个时辰“娘子”的齐栾,总算在时辰接近的时候,接过云若妤给他准备的碎银子,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他带着带着罗察在一家茶楼坐下,看着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用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罗察手里还有个小箱笼,齐栾的官服四平八稳的放在小箱笼里,这是为了避免麻烦才这般做的。
齐栾知晓五公主这个“农妇”异常聪明。
为避免官服被云若妤认出,惹出诸多事端,齐栾才出此下策,决定出府之后找一家茶楼,再换上官服。
只是齐栾虽然带着朝服出来,却半点没有要换的迹象,眼看这时间愈发接近,罗察心中有些着急。
“将军,这早朝的时辰已经快要到了。”
罗察小心翼翼的提醒一句,宫门卯时开,等着上朝的大臣们,会在此之前身着朝服等在宫门外。
但齐栾却根本不当一回事,“着急什么?也不是非得去上朝才行。”
上朝,齐栾是当真不愿意去。
若朝堂之上真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知道的,陛下定会召他入宫,好不容易被恩准无需上朝,他是傻了才去自讨苦吃。
齐栾便在茶楼安安稳稳的坐着,等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期间他还想着要不要点些吃食,只是想想荷包里的碎银子,只能作罢。
最后只点了一壶清茶。
等茶水上来,齐栾用长指拨弄着茶杯,缓缓看向皇宫的方向。
这茶楼的茶倒也不便宜,不知明日公主会给他多少银两?
够不够再来这儿喝壶茶。
散朝之后,顺帝召集官员议事,内监却在这时小声上前禀告齐栾求见。
齐栾回京之后从没再上过朝,这个时候进宫。顺帝只觉得新鲜。
他不是应该在将军府中陪着云若妤才是?
本着好奇,顺帝立刻就召见了齐栾。
御书房中文官和武官泾渭分明的站在两边,齐栾目不斜视的走过,恭恭敬敬的对着顺帝行礼。
“齐爱卿今日是有何事求见朕?”
顺帝递了话,齐栾自然是要接的,只是齐大将军说话,是不知迂回和含蓄的,“回陛下,微臣在府中养伤之时,听见了不少坊间传闻,说是从南疆那边传过来的?”
齐栾这话说得,仿佛真的是在关心国家大事,但坊间传闻具体都是些什么,大家伙儿心知肚明。
也不知是谁传出齐栾伤势过重,回天乏术。
这传言本也不是这样的,所有人都知晓齐栾是回京养伤的,但没有人知道齐栾的伤势究竟如何,到底多重。
加之齐栾久久未曾露面,时间一久,这些小道消息就这么被传了出来。
齐栾素来不管这些事情,以至于愈演愈烈。
议论的人多了,便有些听风就是雨的开始担心,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有不少人变着法儿的打探消息,想知道齐栾究竟如何。
但谁都没想到,这消息不仅被正主儿听个正着,正主还亲自出面反驳。
不都说人快没了?人家便来给你们瞧瞧,他到底是不是快死了。
众官员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尴尬。
虽然都知道齐栾脾气不好,但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就连顺帝也有些惊讶,想明白之后便摇了摇头,无奈的笑起。
顺帝心知齐栾的用意,当然不会拆他的台,还得想方设法给他圆,“朕还当是多大点事儿?不过是南疆这弹丸小国输不起,打了败仗随意造谣罢了。齐爱卿心系大辰,实乃朕和大辰百姓之幸。既然爱卿伤势还未痊愈,还是快些回府好生休养。”
齐栾自不能立马答应下来,又恭恭敬敬的说了些话,顺帝也乐得陪他君臣和睦,寒暄了几句之后,齐栾见目的达到也没想着要继续留下,他本就不耐烦听文官和武官扯皮,得了顺帝的准话便躬身告退。
连瞧都未瞧旁人一眼。
御书房的官员们安静非常,就一向最喜欢争吵的那几个都没说话。
这场景看的顺帝非常欣慰,若是每次议事都能这般安静该有多好?他这皇帝当得也着实无奈,他也不耐烦听文官和武官吵吵。
但能进御书房的都是他器重的臣子,臣子们各抒己见,也是为了国家大事,有时候声音大了些,他总不能去捂嘴。
总要顾及他们的面子。
顺帝明白,齐栾已经足够给面子,只是来御书房求见,而不是在早朝的时候提及。
文官和武官素来有龃龉,武将嘴拙,论嘴皮子那是根本比不过文官,但齐栾不一样,他嘴皮子可比一般文官还要利索些。
从前上朝的时候,一张嘴怼天怼地,不仅能说他还敢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被他玩的炉火纯青。
文官们说不过还打不过,最后只能躲,安安静静的不再废话。
齐栾上朝的时候,是顺帝一年之中少有的清净日子。
顺帝其实很怀念,只可惜齐栾多数时候都在边关,少有在京的日子。顺帝更多的时候,是听朝臣们吵吵嚷嚷渡过的。
这回要不是小五病了,顺帝哪里能准许齐栾在家里休养?
没法子把人留下,索性眼不见为净,只想快点把人打发回去陪女儿,也免得手底下的这些大臣们遭殃。可不知情的大臣们完全不知顺帝良苦用心,只当顺帝对齐栾的恩宠,果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一个个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事儿,开罪过齐栾。
金屋藏娇?
齐栾出了御书房走在宫道上的时候,正在思索着书院大概什么时候结束课程。
他什么时候回府比较合适。
齐栾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宫门外走去。
他才刚出宫门,就瞧见了镇北侯府的车架,府上仆人一看到齐栾,便小跑过来恭敬行礼,语气焦急道:“将军,夫人今儿个晨起觉得身子不适,府上请了大夫,说是染了风寒。”
齐栾一听这话也没顾得上太过,跳上马车就往镇北侯府去。
一入府,他便急匆匆的去正院寻阮氏,碰上迎面走来的张嬷嬷,齐栾就着急拽着她问阮氏的情况,“嬷嬷,母亲怎么样了?郎中可还在府中?可他是怎么说的?可有开什么药?”
齐栾拉着张嬷嬷问长问短,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根本不给张嬷嬷说话的机会,她几次三番想开口,统统被齐栾堵了回去。
最后还是阮氏从房中走出,喊住齐栾,才结束他对张嬷嬷的盘问。
齐栾看着面前生龙活虎精神俱佳的母亲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清楚的?
他原本那紧张的心情一瞬间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气恼,“母亲是故意骗我的?”
阮氏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瞧着他身上的伤势已然好转,当娘的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听到这话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齐栾,“我若不这么说,你还会想到要回来?”
齐栾自知理亏,冲着阮氏讨好的笑了起来,“母亲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看您了吗?”
阮氏没理会,转身进了屋,齐栾只能摸着鼻子跟上。
刚刚坐下,阮氏便让张嬷嬷端了齐栾喜欢的吃食上来,齐栾也不推辞,一边吃着小食一边开门见山的问阮氏喊他回来是为了什么。
阮氏原本还在思索要怎么开口,见齐栾自己主动提起来,索性不再遮掩,“二郎,母亲有一事要问你,你须得实话实说,你是否学外头那些混账东西金屋藏娇?”
齐栾本来好好的在吃东西,刚想夸两句味道不错。
听到这里差点儿被生生呛死,他这几日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先是云若妤如今是他母亲,非要在他吃东西的时候语出惊人。
齐栾心悸有余的把手中小食往远处推了推,“娘,您胡说八道什么?金屋藏娇?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阮氏见他模样不想作假,稍稍放心了些,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当真?”
齐栾用力的点点头,万分无奈道:“金陵城中天子脚下,我去哪儿金屋藏娇?我同五公主有婚约在身,陛下怎会允许?”
他故作轻松的开口,实则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方才母亲提起金屋藏娇时,齐栾下意识就想起云若妤来。
他心想着若是藏的人是云若妤,他那将军府只怕是不太够的。
一时间他都不知是母亲的话让他太过意外,还是因为想起云若妤让他太过诧异。
他怎么就会想起云若妤来?
阮氏心说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只是昨日的事儿,让当母亲的不得不多想,“那你且说说,为何近日找了诸多工匠入府?”
齐栾早就知道他府上的一举一动是瞒不过去的,闻言神情都没有停顿,随口胡诌:“府中房屋有所损坏,便喊工匠入府修缮。”
儿子是自己生的,他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当娘的怎会不知?
阮氏冷笑连连,“如今翅膀硬了,倒是连为娘也开始糊弄,房屋损坏找工匠没有问题,那你在京郊买宅院又是为何?”
齐栾眼皮子微微一掀,他瞧着母亲面上的薄怒佯装镇定道:“儿子什么时候糊弄过母亲?房屋损坏了自然是要修缮,至于京郊的宅院,是因为我想要出去踏青,这才买下的。”
买宅院还不是因为云若妤心心念念她的茅草屋,万一她还要去看看呢?
不然他哪里需要去买一间宅院?
现下买卖房屋和地契,当真是一点儿也不便宜,但也不能不买,总不能真的搞个茅草屋出来吧。
“当真是因为要去踏青?”阮氏又一次追问道,“你没有骗娘?真的没有要蓄养外室?”
“金陵城外二十里不也是金陵城,天子脚下,我哪敢如此放肆?”齐栾想方设法的糊弄过去,也没告诉母亲真正的原因。
齐栾想起如今云若妤那情况,还有今儿个早上硬生生喊了一个时辰“娘子”的自己,只觉得这件事不能再让别人知晓。
阮氏听到这里,总算是放下心来,但是心中怒气不减,冲着齐栾就是一顿数落,“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般没有分寸?有什么事情不能差人来家里说一声?要去踏青留宿,我们家在城外不也有一处庄子,住那儿不行吗?还不用修缮。你非要自己瞎折腾,惹得我平白担心。”
齐栾老老实实的挨母亲的训斥,大气不敢出,充分发挥沉默是金的品质。
阮氏见状心中的担忧不知不觉减少七八分,她知晓齐栾不是个糊涂人,先前那金屋藏娇,许是自己杞人忧天。
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阮氏也不舍得继续训斥,便提议让他在府中用了饭再回去。
齐栾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太早回府他也无法同云若妤交代。
“只不过,最近李厨告假,府中只有王厨在,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阮氏有些担心齐栾的挑食。
可她根本不知道,齐栾最近过得是什么日子。
“无碍,都可以。”齐栾淡淡答道,王厨和李厨又有什么差别?
做出来的东西总是能入口的。
他连云若妤做的姜丝粥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阮氏听到这里却有些意外,齐栾一向挑剔,也不喜欢王厨做的菜,今儿个怎么没反应了?
但还没来得及问,齐老太爷便派人来喊齐栾过去练武场,齐栾心中倒是想和祖父比划比划,只是他的伤势当真是不能乱动,军医告诫过他不能动武,不然会影响他日后上战场杀敌。
齐栾心悸有余,却又不想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担心。
到了练武场,齐栾故作严肃的和祖父讨论家国大事,齐老太爷虽然觉得有些奇怪。
但也顺着齐栾的话往下说,一辈子疆场搏命的老侯爷,自然不是个莽夫,虽已经致仕,但家国大事依旧心中有数。
见齐栾关心,便不由的多说了几句。
齐栾听得头昏眼花,还只能硬着头皮听。
好不容易等到午膳时间,齐栾便同祖父一道去了正厅,午膳上桌的时候,齐栾也没跟祖父和母亲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他的动作极快,却丝毫不粗鲁,仿佛面前的是什么珍馐美味。
折腾了一早上,着实有些饿了。
阮氏则无心吃食,一个劲的给齐栾夹菜,“娘给你送过去的人,怎么都给送回来了?你这些日子在府中吃的都是什么?怎么如今连王厨做的菜都能吃的这般津津有味的?”
齐栾这几日喝的都是云若妤做的姜丝粥,虽说午膳和晚膳味道极好,但也不能抵消姜丝粥带来的阴影。
他也不是喜欢王厨做的饭菜,纯粹是因为饿了。
要说口味,他还是喜欢最近在将军府做饭的那个厨子,想到这里,他就和阮氏夸起厨子来,“母亲之前送去府中的厨子是哪儿找来的?做菜的手艺一绝。”
阮氏听到这里只觉得奇怪,送去将军府的厨子,不就是镇北侯府原先伺候的那几个吗?
手艺还不如王厨。
从前也没见齐栾这般夸,难不成是在边关待得久了?挑食的毛病都好了?
阮氏是了解自家儿子的,齐栾自幼挑剔,挑食更是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便是从军之后,骨子里的那些挑剔习惯也未曾改变,在边关的时候,吃食对齐栾而言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他虽不挑食,却也见不得会喜欢,只是能入口的多吃些,不能入口的少吃些。
阮氏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当母亲的心中别提多难受,“不如等李厨回来上工,母亲把他送去将军府照顾你?”
齐栾听着母亲的话,摇头拒绝,母亲送去将军府上的厨子,如今留下的那个,做的饭菜就很合他的口味,“还是算了,李厨做的菜口味清淡些,适合祖父。”
齐老太爷听见齐栾这话,一挑眉毛,“兔崽子怎么忽然孝顺起来了?先前不是还想着要把李厨带去边关?”
齐栾埋头不语,只当自己没听见。
午膳过后便急匆匆的回去将军府,阮氏的兴致却一直不高,齐老太爷见她担忧,便顺势问了出来。
阮氏对公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把最近的事儿都说了说。
齐老太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只觉得金屋藏娇纯属无稽之谈,“你可还记得当年陛下要给二郎赐婚之时,在二公主和五公主之间,二郎自请婚约于五公主。”
因为这件事,镇北侯府上下一致都觉得,齐栾是心悦五公主的。
万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而被祖父和母亲误会的齐栾,却紧赶慢赶的跑回将军府,他还没进府,罗察就飞快的跑过来禀告,“将军,您可回来了,公主正在等您用午膳。”
“什么?”齐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会儿都已经是未时,云若妤这是等了多久?
“你们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吗?怎么不让她先用午膳?”齐栾一边说话一边急匆匆的往里走,罗察原本跟在他身边挨训。
瞧见云若妤的身影后,急急忙忙的隐匿起来。
齐栾原本有一箩筐要训斥罗察的话,却被人给跑了。
他不耐烦的抬头,瞧见站在面前的云若妤,那些训斥的话悉数消散,齐栾张了张口,下意识的喊道:“…娘子。”
云若妤见着齐栾就迎了上来,没有责备,没有怨怼,听见他喊她更是笑的开怀,声音中满是关切,“夫君回来了?可是饿了,我在等你用膳呢。”
齐栾心中有些愧疚,他应该早些回来的。
云若妤拉着他走到正厅,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苦恼道,“饭菜许是有些冷了,夫君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把这些热一热。”
“不用。”齐栾飞快的反驳,摸了摸盘子的边沿,还有些温热,他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不用热了,我饿了,很饿。”
说话间就拉着云若妤坐下,捏起筷子要夹菜。
云若妤看着饿的厉害的夫君,着实有些心疼,明儿个要不要去书院给他送饭?
我心疼娘子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每道菜都很精致,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齐栾原本是为了避免云若妤去厨房折腾才拉着不让她热饭菜。
如今闻到饭菜香,忽然觉得又饿了,遂而拉着云若妤一块儿坐下用饭。
“夫君你快些吃饭,今儿个怎么那么晚回来?书院下课怎么那么晚?”云若妤一边说话,一边给齐栾夹了菜。
齐栾吃饭的动作虽然很快,却并不会显得粗鲁,修长的手指飞快的在云若妤眼前略过,她瞧着齐栾,眉眼中满是温柔。
齐栾虽然在镇北侯府已经用过膳,但也没拒绝。
云若妤见他喜欢,心中更是愉悦,“这些都是给夫君准备的,你若是喜欢就多吃一些。”
云若妤一直饿着肚子在等齐栾回来,但比起填饱肚子,她似乎更喜欢看齐栾吃饭的模样。
“你也吃。”齐栾拿起一旁的公筷给云若妤夹了菜。
云若妤看着碗中的菜,眉眼中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声音里更是带着些娇嗔,“夫君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呢。”
齐栾的手有点儿僵硬,他若说是凑巧,云若妤会相信吗?
他心中尴尬,面上不露声色,缓缓勾唇,“你是我娘子,我自然知道你爱吃什么。”
云若妤捧着碗偷偷的笑着,许久都未曾动筷,看着眼前的饭菜,只觉得有点可惜,“就是有点儿冷了,刚出锅的时候更好吃呢。”
“这样就很好吃了。”齐栾以前说过许多哄云若妤开心的话,但是这些话句句发自肺腑,没有半句假话。
虽说稍稍冷了些也能吃,热一热也没多大关系,但味道总是不如刚出锅的好,云若妤不知道齐栾到底是什么时辰下课的,这饭菜做早了不是,做晚了也不是,为了避免这样的状况再发生,她想了想又一次问道,“夫君,书院到底什么时候下课?”
齐栾哪里知道书院什么时候下课的?
“应该差不多午时左右。”齐栾忙着吃饭,也没有太注意随口就胡诌了起来。
云若妤看了看这会儿的时辰,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书院的山长是怎么想的?哪有午时才下课的?这到用午膳的时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怕把人给饿坏了?”
”云若妤想起方才齐栾气喘吁吁的模样,只觉得心疼不已,便提议中午的时候让齐栾不要回来,她把饭菜送到书院里。
“还是不用了。”齐栾想也没想的拒绝,瞥见云若妤疑惑的神色,忙不迭的找借口解释,“娘子平日辛苦,早上要督促我念书,还要准备午膳,已经非常忙碌,若是把饭菜做好了送去,路上岂不是要耽误不少功夫?”
“也不会太耽误的。”
“不妥,这书院在城北,一来一回要大半个时辰,租赁马车也是要花不少银两的。”
“马车租不起,可以租驴车。”云若妤想的简单,也没觉得驴车有什么问题。
齐栾额头上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让永安公主出行坐驴车?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他还见得着明天的太阳吗?
“驴车坐着并不舒适,我不愿娘子太辛苦,你在府中等我回来就好。”齐栾巧舌如簧,连哄带骗的劝着云若妤打消这个念头。
他根本没有打算去书院,也没打算去上朝。
云若妤这饭菜要往哪里送?
齐栾原本是打算去上朝的,可他当真不愿去听那些文官唧唧歪歪的,如今大辰并无战事,他不去上朝也没有什么问题。
退一万步说,倘若真的开战,他定是要上战场的,哪有空上朝同文官们吵架?
齐栾不愿上朝,云若妤却以为他去了书院,如今骑虎难下,他便想着每日出门,找个客栈休息,到时候了再回府。
这一切齐栾都计划的好好的,这要是一时不慎松口答应下来,如何能够瞒天过海?
“可夫君中午这般饿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饿坏了可如何是好?”云若妤的声音里满是苦恼,“要不,我多给你准备一些银两,夫君午膳还是在外头吃吧。”
“不行。”齐栾想也没想的拒绝,他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在外头吃?
醉仙楼的饭菜也没家中的好吃,他为何要委屈自己。
“其实,今日是…今日是特殊状况,我还不熟悉书院的路线,明日就会好的,而且外头饭菜太贵,也没有家中的饭菜好吃。”齐栾开始给自己找借口。
好说歹说,总算让云若妤打消这个念头。
一般书院上午和下午都有课,用完午膳,齐栾便在公主殿下的恩准之下,小憩了半个时辰。
云若妤想的是让他劳逸结合。
齐栾却头疼等会儿出门要去哪里。
他虽不想去上朝,但也不是招鸡逗狗的性子,于他而言与其漫无目的在金陵城中闲逛,还不如在府中休息来的实在。
只是齐栾清楚,若是在府中,云若妤是绝不会让他虚度光阴的。
只会督促他念书。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齐栾对和公主殿下讨价还价这件事儿已然不抱希望。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讨价还价到最后,依旧是他妥协,既然结果是一样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小憩过后,齐栾养足精神,带上笔墨纸砚,规划好了下午的行程,真被在外头溜达一圈,戌时再回府。
只是他没有想到,还没走出正院,就瞧见站在门外等他的云若妤。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俨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娘子…你这是要出门吗?”
云若妤轻轻点头,她方才趁着齐栾休息的时候认真的想了想,还是不忍夫君太辛苦,“我陪你一块儿去书院吧,虽说此地距离城北也有一定的距离,兴许我脚程快呢?”
“什么?”齐栾惊讶的不行,公主在说什么?要跟他一起去书院?去哪个书院?
“我爹爹常说听人说千百遍,不如自己亲眼所见,虽然夫君说远,但我没有亲眼见到,我想自己去看看到底远不远。这样夫君就不用来回辛苦,我给你把饭菜送过去就好。”
齐栾:“……娘子,你听我一句劝,真的很远。”
“夫君,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里对‘远’到底是什么判断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娘子,当真是博学多才。”齐栾硬着头皮夸了一句,只觉得自己手里的笔墨纸砚又沉重了不少。
云若妤站在不远处冲着齐栾伸了伸手招呼他,“夫君你快些,一会儿上课要迟到了呢,我也不是博学多才,都是出嫁之前爹爹教的。”
齐栾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那脚步就跟灌了铅似的,怎么都迈不出去。
陛下教导孩子,可真是……
教导的极好。
他的名字
云若妤站在院子里,冲着齐栾招了招手,她笑的温柔,眼中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即便是催促,也不会让人生厌。
可是齐栾却怎么都迈不开脚步,踌躇半晌都没有上前,云若妤看的奇怪,又喊了他一次,“夫君,你快一点,你在这么磨蹭下去会不会迟到?”
齐栾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云若妤也没怀疑什么,自然而然的牵着他的手,同他一块儿走出正院。
奔波“我仔细的想了想,夫君这般来回实在是辛苦,若是距离不远,那我就算着时辰给你把饭菜送过去,夫君也好吃口热乎的。”云若妤把精打细算这一项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仅仅是计算银钱。
如今还要计算时间。
“娘子啊……真的不用这么麻烦,路程实在太远。”齐栾翻来覆去说的也就是这两句话,他头疼的不行,也不知道这半个时辰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让她下定决心要和他一块儿出门。
“远不远的,你说了不算,我自己说了才算。”云若妤没有理会齐栾的拒绝,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这般匆匆赶回来,只能休息半个时辰,若是我把饭菜给你送到书院里,午间的时候,岂不是就可以休息一个时辰了?多好呀。”
齐栾听到这儿,也能明白云若妤的良苦用心,倘若他真的是一个书生的话,定会因为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娘子而感动,但齐栾不是书生。
所以他虽然感动,但更多的却是头疼。
他这一路上走的极慢,云若妤几次三番催促他快些,但齐栾依旧我行我素。
好不容易走到庭院处,云若妤刚想说什么,齐栾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他把手中的书本塞到云若妤手中急急忙忙道:“娘子,我想起来我还有东西没有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云若妤手里被塞了一堆的书本,还没反应过来齐栾就一溜烟的跑远了,她喊了几句都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在原地等着:“什么东西这么着急?方才过来的时候还磨磨蹭蹭的。这会儿跑的倒是快。”
她嘴上抱怨着,神情却依旧温柔,安静的抱着那些书本站在庭院处等待着。
任谁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可急匆匆跑远的齐栾,却没有云若妤这般悠闲自在,他跑回正院,立马扯着嗓子喊人,“罗察,快点给我出来……”
一刻钟之后,云若妤终于等到了自己姗姗来迟的夫君,一见面就忍不住发问,“你到底忘了什么?怎么那么慢?”
“是这个。”齐栾把自己手里拿着的那本书递给云若妤,这是一本诗词选集,比较有名,是书斋随处可见的一本书。也是书院的书生们,最常借阅的一本。
“我方才一直在想到底在哪里,所以路上走的慢了些,后来才想起原是没有带上,翻找的时候耽误了一会儿。”齐栾冷静的解释道。
云若妤原本也不是怀疑什么,只是随口一问,见齐栾解释的这般清楚,自然不会多想。
两人一块儿走出将军府的大门,守在门房处的侍卫早在听到动静就藏了起来,齐栾知道一味的抗拒反而会让云若妤怀疑上,所以他打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只是刚出了门,云若妤便又停下了脚步,盯着匾额上“齐府”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好奇的问道,“夫君,这宅子的主人,同你一个姓吗?”
齐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开始头疼要怎么解释。
这座宅子是当初他大败南疆,立下战功陛下奖赏的,原本的匾额不是这个,京城中的将军府挺多,若是加上封号,就显得非常奇怪,齐栾不太喜欢,便要求礼部改成“齐府”,齐栾还未成亲,和父母也尚未分家。
本是于礼不合的。
但本家那边挂着的匾额是镇北侯府,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冲突,齐栾立功那年不过十六七岁,还未及弱冠,在顺帝眼中就还是个孩子。
因为齐栾大败南疆,顺帝龙心大悦,当然允了齐栾的要求。
齐栾看着那匾额,只觉得庆幸,幸好这不是在镇北侯府,要是在侯府,云若妤指着匾额问他是怎么回事,齐栾真不保证自己可以瞒天过海。
但是,最让他震惊的还是云若妤问的话,这宅子的主人和他一个姓?
公主这是记起来了?
齐栾有些不太确定,便打算试探一二,“娘子…你这是记起来了吗?”
云若妤听见这话,不由的皱起眉头,记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我记起什么了?”
“我的名字。”齐栾虽然晓得这对话奇奇怪怪的,但他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来提问,若是公主真的想起来了也是一件好事。
云若妤听罢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当齐栾是在同他玩闹,“夫君是在同我说笑吗?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名字?”
“夫君姓齐,名君檀,这还是我们当初定亲的时候,你亲口告诉我的,后来我们成了亲,你还亲手教我写过呢,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云若妤笑的温柔。
齐栾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云若妤从未问过他的名字,因为她一早就知道。
他书房里的书籍和字画,还有小印上头都是君檀,云若妤会见到也并不奇怪。
可君檀,不是名,而是他的字。
栾,栋梁之意,君檀意为栾。
齐栾确定云若妤未曾恢复记忆,不知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他重新收拾了一番心情,冲着云若妤展颜,“娘子当真冰雪聪明。”
齐栾见她没有深究的意思,便随口解释这府邸的主人跟他是一个姓氏,所以这匾额就没有换。
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云若妤点了点头,“那,夫君你救下的这人,看来还是个贵人,这府邸修得好生气派,当日见着人的时候,也是通身贵气,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的人物昔日怎么会落魄的。”
云若妤感慨了两句,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齐栾听着云若妤的话,眼角不停的抽抽,她每说一句,齐栾就抽的愈发厉害。
这府邸是御赐的,自然是气派。
那被云若妤误认为昔日落魄如今飞黄腾达的人是她的嫡亲大哥,大辰的太子殿下。
能不通身贵气吗?
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晓得亲妹妹给他改了姓,会是个什么表情。
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又走出一段路,云若妤瞧见迎面走来一个书生,她以为书生要过去,便下意识的往边上让了让。
没曾想书生却停在了云若妤和齐栾的面前,“敢问这位兄台,齐府怎么走?”
这方圆几里,叫齐府的也只有他们如今住的那宅院,云若妤想了想,这书生说的齐府应当是他们家了。
“那是我们家,这位公子,可有什么事吗?”
那书生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听云若妤这般说,大致就明白过来,他见着面前的两个人举止亲密,猜测二人是夫妻关系,便冲着齐栾拱了拱手。
“齐公子,在下是青安书院的学生,姓姜,名贤,此番前来是受了夫子所托,有事相告:书院下午临时休沐,齐公子就不用过去了,免得白跑一趟。”
面前这个叫姜贤的书生,口齿清晰,条理分明,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齐栾非常的满意,只当罗察终于学聪明了。
“倘若无事的话,小生还有急事就先行一步……”姜贤的话音还没落,云若妤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敢问董公子,书院为何要临时休沐?”
姜贤没想到这问题还有后续,明明找他来的那个人只说把这事儿同这位小娘子说清楚就好。
姜贤也是头一次扯谎骗人,白皙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面对云若妤疑惑的眼神,只想快点儿逃跑,他脑子里着急的团团转,但能回忆起来的也只有四书五经,还有妻子昨日刚给他生下的儿子。
“姜公子?你怎么了?”
姜贤越想越着急,面前的小娘子还在等着答复,他一着急,直接脱口而出:“山长刚生了儿子,要庆祝。”
岂料此语一出,云若妤的眼神愈发奇怪了,“青安书院的山长,不是已经年逾古稀了?还…还能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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