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发性心房纤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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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火车上天是什么感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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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昭通时的沿线风光。

清晨,我从昭通站搭上次列车,前往一个叫盐津的县城。按照票面指示,我钻进3号车厢,找到72号座位——三人座中靠近过道的那个。

旁边是一个中年男人,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当中,把我和靠窗的座位隔绝开来。它的主人可能刚刚抵达候车室,或者正在出租车上坐立不安。可是一直到火车缓缓驶出昭通站,这个人都没有现身。

见此状,我便试图往里挪,毕竟靠窗可以观赏个风景什么的。然而刚一起身,便被中年男人识破了意图:“都是对号的,人家一会儿就来。”他大声嚷嚷着。“现在不是空着嘛,来了让位就是。”我坚持往里走。说时迟那时快,中年男人突然抢在我身前,把屁股朝里一撅。“那我也可以先坐一会儿啊。”他得意洋洋地说。

我摇摇头,坐回原位。遇到不讲理的,只有一种对策:少跟他废话。在一次次的火车旅行中,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小花絮,它在发生的瞬间影响了一点心情,却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写作素材。虽然不指望这位中年男人亲眼看到,但也足够产生一种恣意报复的快感了。

次列车水牌。

这是一条曾被宣判过“死刑”的铁路。上世纪50年代,工程人员在进行成昆铁路勘测时,便把途经宜宾、昭通和曲靖的“东线”作为三种备选方案之一,最后被铁道部以“地质不良、建筑费用超标”的理由否决。

好在国家始终没放弃在“南方丝绸之路”东道的原址上,造出一条伟大铁路的梦想。

到了60年代,内江——安边、昆明——梅花山的铁路先后建成,内昆铁路事实上只剩昭通地区这一“最大缺口”了。但这岂止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简直就像乌蒙山开的一个黑色玩笑。

如果施以上帝视角,你会发现昭通俨然一座由北向南延伸的狭长天梯:最北面的水富地区,海拔仅有多米;而最南面的巧家县药山,海拔超过了米。

当0年前后的施工人员在彝良地区铺设铁路时,中国尚未像今天这般被称为基建狂魔。2年,这条不可思议的铁路终于完工了。电力机车拖着五颜六色的客车车厢,奔跑在一个还没刷成绿色的时代。

那是内昆铁路的一场嘉年华,登台亮相的客车甚至比成昆线还要多。可惜这景象如花火一般短暂,人们还没做好准备,铁路就悄无声息地沉寂了下来。

昭通车站候车时,被这位“外星人”吓了一跳。

但这条铁路从未辜负过周围的美景。

列车离开昭通站不久,便会驶入彝良展线的壮观中。展线之前多次介绍,此处不再赘述,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绕着大山转圈的盘山铁路,以方便完成列车爬升或下降。无论从工程学还是美学角度来看,彝良展线都堪称奇迹。

如果你站在对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上中下三层铁道线,它们之间的落差达到了米,长度却延展了十几公里。这种壮美深深打动了原中国铁道部部长傅志寰,他曾将彝良展线称为“内昆第一景”。

遇到这般美妙的铁路景观,我自然不可能像个傻子一样继续坐在中年男人旁边了,而是很快找到新的“根据地”。次列车上座率挺高,不过大部分乘客还是老老实实地选择了“对号入座”。其实只要稍稍朝后面的车厢走两步,便会发现世界一片豁然开朗。我在6号车厢找到一个靠窗座位,附近只有几个菜农,可以独霸一只三人座席,安逸极了。

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身为一趟慢车的次列车,它的窗户再也不能打开了。年6月,装有空调的25G型客车,取代了原有的25B型车厢。次列车从此告别了绿皮车时代,正式升级为新空调列车。

火车驶向云外。

彼时,窗外一片云雾缭绕。青山若隐若现,它每一次露出神秘面纱,都将列车衬托在一个更高的地方。汽车接二连三消失在魔鬼般的发卡弯后面,仿佛坠入虚空。

列车从海拔0米的昭通,冲向海拔米的彝良。没有人看得清脚下的铁路,火车正驶向云外。这般慷慨激昂的景象,使人浑身愉悦。

如托卡尔丘克在《云游》中所描述:我从移动中——从颤动起步的公车、轰隆作响的飞机、滚滚向前的火车和轮渡中——获取能量。

火车开足马力,撕破云层,似徐徐降落的飞机,一头扎进彝良车站。

眼睛突然变得生疼,那是光芒之神再度司掌这片大地的见面礼。

火车驶向彝良。

这些个背着箩筐的菜农,早已按捺不住生活所迫,纷纷起身。

他们穿梭在车厢与车厢之间,一边售卖新鲜的果蔬,一边敏锐地观察四周,一旦发现穿制服的人出现,便假装坐下。没有城管,列车员取而代之。

我亲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列车员对一个卖核桃的大姐说,“车上不要卖哈。”可没过多久,我又看见两个小孩使用一种类似开瓶器的工具,在敲击一只核桃。所以大多数时候,这种禁止卖东西的嚷嚷,更像一种例行公事的表演。

一如这出看似紧张的猫鼠游戏,实则并不跌宕起伏。只要遵循一个前提,不要在他们眼皮底下交易就好了。

成都铁路局旗下有许多这种扶贫的“小慢车”,列车员和这些菜农果农在日复一日的“斗智斗勇”中,早已形成一种亦敌亦友的奇妙关系,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衡。从未明许,却一直默许。

一筐核桃。

除了主动出击,亦有一些菜农开启了“守株待兔”模式。

我在隔壁车厢看到两个男人,把一只硕大的麻袋放在小桌板上。若不是旁边一张A4纸,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乘客。

“昭通彝良花椒40元一市斤”

白纸黑字,一目了然。我故意在他们旁边站了一会儿,根本没人来买他们的花椒。路过的乘客,也鲜有驻足问询的。二人倒也悠然自得,似乎并不急于将这些花椒脱手,自始至终如姜太公一般,安坐钓鱼台。

我注意到其中一人,脚上穿着一双Y-8牌运动鞋。如果山本耀司撞见了,应该很头疼吧。

卖花椒的佛系男人。

到了大关,呼啦一下上来大群人,有不少漂亮女孩子。

想起昨晚在昭通“你家屋头”酒吧,被人问起下一站去哪儿,得到盐津的答复后,对方马上条件反射一般说:“出美女的地方。”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六个字:海拔低,近四川。

按照他的逻辑,海拔出头的大关,女孩子理所当然要漂亮一些。“昭通紫外线太强了,所以……”他摇摇头。

这无疑是一句地图炮,大家笑笑就好,明明昭通街头有那么多好看的姑娘。

左图:看手机视频的女生。

右图:吃泡面的乘客。

豆沙关是内昆铁路上一座毫不起眼的五等小站。

列车抵达这里时,我不断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传说中的豆沙古镇,未果。

翌日坐农村小巴前来时,才发现古镇雄踞在巍峨的山巅之上,坐火车压根看不到。豆沙关又名石门关,是五尺道上的一座关隘。而五尺道,正是古代南方丝绸之路东道的一部分。层层关系像套娃一样,嵌在危机四伏的石壁上。

如果说虎跳峡的惊悚在于连雄鹰都不敢回旋,石门关上空则游荡着死人的亡灵——那神秘的僰人悬棺,见证了多少传奇故事:从蜀守李冰积薪烧岩,开山凿道;到诸葛南征,平定叛乱……还有五尺道上的马蹄声,关河纤夫的号子声,内昆铁路的火车风笛声,声声都系着人与自然的宿命羁绊。

僰人将棺木高悬在万丈绝壁之上,李冰把坚硬的石头烧成酥饼,内昆铁路也在祖先的肩膀上,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工程奇迹。

彝良展线是其一,花土坡特大桥是其二,至于其三其四,我想应该授予那些夹在两座隧道之间的无名小站。若在别处,当一名乘客发现两座隧道之间竟有一座小站时,他一定感到新奇。

但在内昆铁路,他会经常发现列车驶入一座黑漆漆的山洞后,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下了。等钻出这座山洞,看到铁路桥上立着一座不起眼的站牌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列车并非临时停车,而是进站。

左图:站在豆沙关看关河水道、内昆铁路和万丈绝壁。

右图:火车停在隧道里,在内昆铁路司空见惯。

因为两座大山之间的距离太短,车站只好建在铁路桥边。所以总有一些车厢,要暂时接受一个“关小黑屋”的命运。这可给列车员增加了好多额外工作,每当这样的小站到达时,他们总要扯破嗓子,大声招呼乘客从“看得见”的车厢下车。

我下车的盐津北站,便是一座建在铁路桥旁的车站。只不过,它的站台很长,足够招待一趟十几节编组的客运列车。

在抵达盐津北站之前,列车要先经过盐津站。如果你想去盐津的老县城,就不能在这里下车。

盐津站位于盐津县柿子镇,距离它的老县城——盐井镇还有11公里。从盐津北站下车,只需走个两三百米,就能看到盐井镇的标志性建筑——新村大桥了。

这是一座仅供人行的铁索桥,它横跨关河,将盐津老县城和通往新县城的国道连接在一起。

站在桥中央,你能清楚地窥视这座所谓“中国最窄县城”的一个切面:这些建筑紧贴在一面近乎竖直的峭壁上,变戏法一般堆叠在一起。

所有河边的房子,全都不可思议地伸出长脚,像一群站立着的混凝土怪物。它们肩并肩靠在一起,沿着关河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呈现出一种近似无限狭窄的视觉效果。

盐津县城独特的地貌,成为中国著名的一座“窄城”。

无人机和抖音可以让这座无人问津的小城声名远扬,内昆铁路却不能。

我相信只要列车上的乘客看它一眼,定会对这个奇怪的地方念念不忘。

可偏偏铁路太过调皮,它宁愿从县城脚下的隧道中钻过去,也不想让可怜的乘客见识一下中国窄城的模样。这反而为当地人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戏谑地将盐津称为“中国第一座通地铁的县城”。

我费尽心机,挑了一间能看见盐津北站的酒店客房,它刚好位于隧道口的上方。就连上厕所的时候,都能看见货运列车笨拙地探出脑袋的样子,就像一根刚出炉的法棍面包。

从酒店客房可以清楚看到盐津北站。

昭通——内江(新空普快)

车次:

里程:公里

出发时间:09:33到达时间:19:52

全程历时:10小时19分钟

撰文巴伐利亚酒神

编辑调反唱唱

排版白思锐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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