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治白癜风哪家医院好 https://jbk.39.net/yiyuanzaixian/bjzkbdfyy/bdf/小说《春闺易寿》文/恬剑灵
她的年华永世不老,她的寿数永无止境。可她却只想尽快将那绵长的寿数散去,逆天改命在所不惜。
直到遇上随时都会薨逝的他……
第一章你可曾想过,你至死都难以等到他了?
偏僻的山坳,正欲归巢的晚鸦在一棵老树盘旋,聒噪地叫嚷了几声之后便冲向了被点缀了晚霞的西方。
茅屋,炊烟袅袅。
篱笆门内,黄衣黑发的女子盈盈而立,身姿窈窕,纤秾合度。她的对面,满头白发的瞎眼老妪正在艰难地挑拣簸箕里的黄豆。
浮婼启唇,声音清冽如泉:“曾经名满京师的崔氏女,擅岐黄、擅机关、擅权谋,更擅揣度人心。临了,却要以这般枯容下黄泉。”
老妪手上的动作一顿,那爬满皱纹的脸上倏地闪过一丝苦痛。
“我知道你居于此处五十七年,是在等一人。你可曾想过,你至死都难以等到他了?”
“姑娘,老身不知你为何会如此说,可老身知道,他不会负我。他应是早就来过了。只不过,老身这双眼再也瞧不见他罢了。”老妪神情平和,她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空洞无物,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仿若丘壑,似随时都会崩塌。
浮婼一怔。
不愧是崔氏女。
豁达如斯。
她也不再赘言,直言道:“你所言不错,他不会负你。如今他就在你这道篱笆门外的老树下,靠坐在树边。”
年迈的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狂喜爬上那张苍老褶皱的脸。
然而下一瞬,浮婼便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希冀:“可他早已成为了一具白骨。”
“你、你说什么?”老妪面上的神色终是有了一丝龟裂。
浮婼并未立即作答,她的眸中划过一丝悲悯,末了蛊惑般开口:“有兴趣和我做笔交易吗?一笔,能令你重回韶华岁月的交易。”
*
半年后。
京师。
“这小贱蹄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竟敢去玷辱君上。也是长公主心善,才没命人当场杖杀了她。”
浮婼从浑浑噩噩中醒过神时,听到的便是那刻薄怨毒的大嗓门。
美人肤如凝脂,冰肌玉骨。柳眉轻蹙,洁白的贝齿轻咬唇瓣,血色在那薄涂了口脂的唇上流转,更显得娇嫩鲜妍。美人在皮,亦在骨。那水晶蜜冻的唇儿,溢出一丝轻吟。
“娘您瞧瞧,还真是一条贱命。这都从亭台的二楼摔下来了,当场流那么多血,才养个三日就好上了。”
那聒噪的女声再次响起。
浮婼抬眸望去,便见到了一个牙尖嘴利的妇人。
这妇人约莫四十,身子丰满,颇有点儿风韵,偏偏那肤色偏黄了些,眉眼上挑,带着点儿刻薄相。
被这妇人唤作“娘”的是个老太。拄着个手杖,脸上满是褶皱。她没好气道:“真真是浪费了这身美人皮子。做个正头娘子不要,非得去攀君上的高枝。没被摘了脑袋带累了咱们老浮家,那是祖宗保佑!”
曾氏忙给老太太顺气:“娘您别气。这眼皮子浅的只想着贪图眼前的荣华富贵,也不想想她有没有那个命去拿。”
“咳咳!”老太太身子不爽利,咳嗽了几声,对上浮婼:“长公主那边已经发话,你这样的奴仆她消受不起,以后不用去她跟前伺候了。现如今谁家还敢娶你当正头娘子?原本钱家小公子还为了你和家里杠上,让他父母松了口同意你八抬大轿进门。这会子你那名声,也只能一顶小轿进了钱府,连当妾也是钱家看在他家小公子实在欢喜你的份儿上。半月后他家会上门来接人。”
浮婼脑子里嗡嗡的,只听见这老太太吧嗒吧嗒张着嘴说着话。
她有些不太确定地询问:“你们……是谁?”
霎时,老太太和曾氏皆是一怔。
半个时辰后,大夫匆匆赶来,断言她应是头部受创忘却了前尘往事。
药煎了,老太太被劝回了房,只留下曾氏。
老太太一离开,曾氏就仿佛变了个人,哪儿还有之前当着老太太面的刻薄样?
也是从曾氏口中,浮婼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她是浮婼,跟前的人是她的后娘曾氏。
他们浮家是书商,在京中经营着一家日渐没落的书铺。她因着那点子能绘声绘色演绎话本的手艺入了长公主的眼,得以在长公主跟前伺候。说白了,她就是去当了一个独属于长公主的说书人。
长公主两年前与定国公府世子成亲,为了孝敬公婆,婚后没住公主府,一直和夫婿住在定国公府。她作为长公主的专属说书女也便随侍左右。
只是没想到,前几日君上微服去了定国公府,竟是遭遇了她的爬床。
浮婼听得难以置信。
“你说你,年少慕艾我也能理解。君上坐拥江山,手握权柄,自是会惹女子钦慕。如果你爬床成功也便罢了,怎就那般不中用被君上扔出了房?”
浮婼一阵唏嘘。
自己竟是这样的人?也忒……不知廉耻了些。
曾氏戳着她的额头,继续数落:“行吧,扔也便扔了,反正没了体面,你夹着尾巴溜回家来也就罢了。可你偏偏绕了个大远路跑去了定国公府的思凡阁跳楼自尽。你能长点心吗?好歹也跳个湖什么的啊,也不至于摔出个半身不遂的毛病。定国公府给君上安排入住的那院子,不就恰巧有个湖吗?”
浮婼吃痛地抱住她的手指,有些不太确定地不耻下问:“我是那种会哭哭啼啼闹自尽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曾氏一口否决,“你肯定是假意自尽。爬床失败,怕带累了家门,所以假意自尽以期君上心软宽恕。”
“哦。”浮婼软软应了声。
可心里头却还是觉得古怪。
假意自尽,跳楼?
那得多疼啊。
她怎对自己这般狠得下心?
这般自虐手段,还不如跳湖来得更舒适省心。
“劳烦阿娘帮我递下妆镜。”浮婼柔声软语,一把嗓子,添了几分让人怜宠的娇媚。
曾氏知晓她是想瞧她那张脸蛋。依言将妆镜拿了,亲自替她照着。
“说来你确实是个有福的。我和你爹乍闻噩耗,赶去定国公府。等到瞧见那汩汩的血不要钱似地从你身子里往外流,都想着这回即便不用替你收尸,你也定然要在床上度过余生了。可没曾想,你这运气委实是不错,不仅捡回条命,连身上的这身白皙美人皮竟也没怎么受损。那些个小伤,才将养个三日就痊愈了。”
浮婼点头,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那镜儿是先头长公主赐下的,不似京师那些镜儿只能看出个囫囵的影儿。此刻镜中人白皙嫩滑的脸清晰可见,红颜娇软富有弹性,经历了这般磋磨,依旧犹如剥开的荔枝,白嫩得似能掐出鲜嫩可口的汁水来。
“天可怜见,这么美的脸竟然没毁。”她喃喃。
“居然还美上了。”曾氏皱眉将妆镜放回了原处,“这个家里老太太说一不二。你先操心操心你那门婚事吧。半月后真一顶小娇被抬去了钱府,你哭都没处哭去。”
被曾氏这么一提醒,浮婼才想起刚刚老太太说的那番话来。
给人当妾?
她觉得,她还是可以自救一下的。
她正待开口,没想到门外一阵喧闹。
“国公爷有令,让带浮家娘子前去问话。”
第二章忘却前尘,生死思凡阁1
去定国公府的路上,曾氏怕浮婼没了记忆之后会行差踏错,嘴皮子巴拉巴拉将所有她需要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儿往她脑子里塞。
浮婼暗自记下,心中也便多了几分计较。
定国公府规矩极严。一路走过,雕梁画栋,奴仆们皆是低眉顺眼,没有逾矩之处。
浮婼下了马车之后是被两个壮实的粗使婆子抬着一路进后宅的。
其实此次跳了个楼,她除了几日未进水米虚弱了些,其它也无甚大碍,勉力还能下地。不过她有大过在先,拖着个虚弱的身子总能得些怜惜。是以,她也乐得装得柔弱些。
“嬷嬷们辛苦了,我给两位扇扇热。”曾氏也跟着来了定国公府,她忙前忙后地给两个粗使婆子扇着风,腆着脸小心翼翼地探问,“我家这不省心的小贱蹄子这会子是惹怒了贵人,也不知此次去国公爷跟前是福是祸。”
然而她媚眼抛给了瞎子,两婆子抬着浮婼,压根懒怠搭理她。
浮婼有些没脸看。
先前在马车上,她已经被曾氏喂食过了一小碗米粥一小碟点心垫腹,如今倒是有了些力气。
她伸手拽了拽曾氏的衣襟:“阿娘,我觉得……国公爷应是不屑要我这条小命的。”若不然,当初她跳了楼后重伤,国公府也不会专程派人去通知她家,并让她爹娘将她给领回去。
曾氏立刻便怒了一张脸:“这黑心肝的干出这种龌蹉事,是想要我和你爹的命啊!亏得国公爷治家严明才没当场让人杖杀了你。你说说你,对得起对你有知遇之恩的长公主吗?对得起定国公府上上下下待你好的人吗?”
对于这些指责,浮婼委实是没有印象。
她不得不配合着曾氏做乖巧的鹌鹑:“我觉得……我可能是不大对得起他们的。”
“什么叫可能?”曾氏见她都快要进阎王殿了还要逞口舌,也来了气了,“你这贱蹄子存心想要死,可别把我们一家子给拖下水!”
说话间,她背着那两婆子一个劲地朝浮婼眨眼使眼色,那双丹凤眼,竟快要被她给眨成了斗鸡眼。
浮婼继续做乖巧状:“阿娘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
*
此次浮婼做出了这桩丑事,按理说应是她的主子——长公主对她进行发落,或是掌着中馈的国公府老夫人对她进行惩处。可偏偏,国公爷想要见她。
无疑,问题严重化了。
浮婼明白,这个问题如此严重,坏就坏在了这其中牵扯进了当今君上。
有女子想要侍君是一回事,在定国公府上不顾主家颜面偷摸着侍君是另一回事。说的好听些是侍君,一旦侍君衍变成了弑君,定国公府也会连带着遭殃。
一盏茶的光景,浮婼她们入了老夫人的鹤年堂。
屋内的摆件精致古朴带着点儿低调的奢靡,檀香木几两侧摆着玉石盆景。那一株株犹如松柏的“树儿”挺立,多了几分延年益寿的雅趣。
浮婼在曾氏的搀扶下进屋给贵人见礼,可万万没想到,这鹤年堂主座上坐着的,既不是国公爷,也不是老夫人,而是一个慵懒地支着下颌由着婢子打扇的公子哥儿。
公子端方,丰神俊朗,芝兰玉树。那病歪歪没骨头的样子,委实是不成体统了些。偏偏他又有一双多情眼,懒洋洋看人一眼,便容易让女子将其惦记到了心尖儿。
曾氏悄悄对浮婼咬耳朵,提点她坐在下首两侧的,是定国公府棱老夫人和嫁给了定国公府世子的长公主,以及另一侧的国公爷。
连棱老夫人、国公爷和长公主都要给上首的人作配。再加之此事涉及了君王。那上首之人的身份,又有什么难猜的?想来是他以国公爷的名义命人将她给召了来。
浮婼心神一凛,可又有些想不通。
对于君上而言,此次不过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女子爬他的床罢了。以他的身份地位,这种事儿应是司空见惯。既然当时将她扔出门了,也算是惩处过了,犯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地命人将“重伤”的她重新给召进定国公府,亲自坐镇,似要对她进行三堂会审。
委实是兴师动众了些。
“请贵人们安。”浮婼和曾氏谨遵一条,见人就低头,暂时将自己低到尘埃里才能保住小命,准没错。
贵人们迟迟不发话,她们只得一直垂首等待着吩咐。
浮婼既然是装柔弱,且一路都是被抬进府来的。艰难地行过礼之后,便有些“体力不支”地摔在了地上。一旁的曾氏忙将她的身子扶正,两人继续跪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冽的男声才响起。
“阿姊,她是你的婢子,就由你做主将其发卖了吧。”
上首的周钦衍云淡风轻,可他这话,惊起了浮婼心底的千层浪。
如此阵仗将她召来,竟只是为了将她发卖?不过是将一个小小婢子发卖,由管事嬷嬷出面即可,哪儿需要这般多的贵人亲自干涉?
无疑,这是一记下马威。
她在进府前已经理清了自己失忆前的生平,知晓当初在长公主跟前伺候时并未签下身契。
但没有签下身契是一回事,帝王生杀予夺是另一回事。
在强权面前,杖杀个没有奴籍的良家女并非什么稀罕事,更遑论将她发卖了。
好在下一瞬,长公主那道柔和清雅的嗓音犹如天籁般给了她一线生机:“君上,浮婼并未卖身于我,且她说书的本事总能引得我牵肠挂肚茶饭不思,至今她还欠着我《鲁西遇鬼》的下回书解呢。我离不得她。”
能得长公主一句“离不得”,那是何等荣宠。
浮婼“艰难”地膝行向长公主的方向,朝着那尊贵优雅的人叩首行了大礼:“谢长公主不弃。”随后又重新规矩地跪向君王的方向。
棱老夫人见长公主如此,那张苍老却尽显精致贵气的脸上有些无奈,叹道:“你这孩子良善,当初就不该让这居心叵测的女子到了你跟前。若不然,也就不至于让她胆大包天企图……”她对于这个长房的嫡孙媳妇是极为满意的,公主之尊却敬她重她,每日晨昏定省从未落下。
“老太太训的是,是我看走了眼。”长公主应声,随即望向上首,“君上,这回她也跳楼自罚了,便饶了她罢。”
饶与不饶,皆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浮婼颇感无奈地扯了扯唇。
一个个都觉得她举止不轨居心叵测。偏偏她还不记得那些事了,想给自己抱屈都没处说理去。
*
茶香氤氲,噼噼啪啪的奏乐响起,循声望去,便见院中雨打芭蕉,天色沉暮,竟是下起了雨。
周钦衍收回视线,落在浮婼身上。
“君上,这小蹄子平日里是不服管教了些,做了那错事之后她当即就悔改了所以才一心求死跳了楼。如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希望君上能给她个恩典让她留下这条贱命。如果君上还不能消火,就下旨让这小蹄子终身不得嫁人老死闺中。”
经历了这么一遭令人心惊肉跳的对话,曾氏总算是恍悟这位就是当今统御四海的君上。她忙赶在周钦衍开口前噼里啪啦一通说。
对于一个如花女子而言,“终身不嫁”无疑是最大的惩处了,甚至还是最大的耻辱。
浮家老太太是下了死心让浮婼一顶小轿进钱府去,曾氏如此说,明面上是给君上一个交代,实则是想用皇权来给浮婼的亲事谋一个出路。至于往后如何,办法总比困难多,先躲过眼前去钱家为妾这一关再说。
想通这一点,浮婼对于这位后娘又多了几分好感。
虽然不知道这位后娘对她人前人后为何会有两副面孔,但起码,她并不希望她出事。
只不过,她真心不想终身不嫁。
君王一旦下了旨意,再难更改。虽是权宜之计,日后必定会后患无穷。
所以,她可不希望君上颁下这样一道旨意,绝了她的亲事。
“阿娘,快别说了。我一条贱命,君上定然是不屑于取走的。”浮婼柔若无骨般挂在曾氏肩头,又“坚强”地挺直了脊背,微微抬眸望向上首的人,视线极为规矩地落在他的衣料上,“君上天人之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那夜确实是阿婼言行无状。只是,我应不是这般轻浮好色的女子。所以……这其中有没有可能是一场误会?”
此言一出,曾氏当即就愣了。
棱老夫人和长公主也是一副看她中邪的模样。
“大胆!”定国公一拍桌案,厉喝出声。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说她自己不轻浮不好色,这不是摆着法儿地说君上秀色可餐吗?简直是大逆不道!
上首的周钦衍也难得被气笑了。他呷了一口茶缓了缓情绪:“你这贱婢对本君图谋不轨偷上了本君的床,甚至还企图在本君面前宽衣解带。难不成本君这双眼睛是摆设,是不是误会都能分不清?”
曾氏忙作势拧上了浮婼莹润白皙的耳垂子:“你个贱蹄子做出这种辱没君上的事情,还想着狡辩了?”一转头,对君王伏小做低极尽卑微之能事,“君上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从思凡阁上跳下来之后脑子就出了问题,大夫说她这是不记得那些个前事了。她这才稀里糊涂没认清楚自个儿的处境。回去之后民妇一定好好管束她,定然不叫她再做出这种有辱君上的事情。”
冰肌玉骨的人儿,哪儿经得住那般被拧?浮婼那耳垂子迅速泛红如霞,竟是连那苍白的面容也跟着多了几分红润。
周钦衍暗自琢磨着那话:“忘了前事?”
底下跪着的女子,双手虔诚地交叠于胸前,继而恭敬俯身,以额心触手背,随后挺直脊背,抬眸,目光极有规矩地落在君王的一截布料处。
“禀君上,君上皇恩浩荡,阿婼才得以在跳楼后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但大夫诊断,阿婼因伤了头部,将这十几年间的前尘往事忘了个彻底。”话锋一转,浮婼郑重其事地允诺,“阿婼虽不记事了,但想来也是有点儿用的。君上若有吩咐,但凭驱使。”
“能供本君驱使的能臣不知凡几。你哪来的自信对本君有用处?”周钦衍轻嗤了一声,仿佛听了天方夜谭。
“就凭那夜在思凡阁的二楼,除了阿婼,还有其他人。”
女子抬首,脊背挺直,话语不卑不亢。
伴随着她这话,厅内的几人齐齐向她看来。仿佛有什么事,在这一瞬得到了印证。
“老烟杆,你亲自走一趟,将孔仲景带过来。”
君王一声吩咐,伺候他多年的内侍张烟杆立马应喏。
孔仲景是专于毒理的御医,奉旨来定国公府看诊,这几日一直在世子棱齐修的鸥乐居照看。
他很快便被带来,在周钦衍的吩咐下给浮婼诊脉,随后得出一个她“颅内淤肿,确有可能不记得前事”的结论。
不记得前事,却能准确道出那夜在她跳楼的思凡阁二楼,还有其他人。
定国公蓄着的胡须一抖,脱口而出:“你还记得什么?那夜你看见了什么?”
“回国公爷,阿婼什么都不记得。但阿婼,应是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辛。”
第三章忘却前尘,生死思凡阁2
浮婼这话,无疑便是说她是因着窥见了定国公府上的秘辛才会被人以推下楼的方式灭口。
定国公一默,棱老夫人和长公主俱是一震。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定国公厉声喝问。
“阿婼觉得,自己那夜跳楼自尽是假,被人谋害是真。”浮婼正色道,姣美的面容没有丝毫动摇。那一双美眸似一潭能濯清涟的池水,涤荡污秽。
长公主忍不住道:“你再仔细想想,那夜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这位端庄优雅的长公主,瞧着约莫双十年华,亲和温柔,可这一刻,却是急切心焦。她甚至站起身,襦裙曳地,朝她走近了几步。
浮婼察言观色,心中已然有了几分计较:“回长公主,兴许,我在那儿看见过世子爷。”
在这个定国公府,能令长公主如此失色之人,除了她的夫君,浮婼不做第二人想。
“当真?”
浮婼螓首微摇:“阿婼见长公主如此,是以有此猜想。”
“啪——”物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茶盏被周钦衍砸到了地上,溅起浅黄茶液。
“适才是谁说那夜做了错事一心求死所以才跳了楼。这会子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设局害你落了楼?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世子棱齐修?”
曾氏骇得身子一颤。跳个楼自尽竟然还牵扯出了世子爷谋杀,这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君上息怒,这贱蹄子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脑子还没拎清这才胡乱攀咬世子爷。”曾氏忙去掐浮婼的胳膊,“你还不快给贵人们赔罪!”
自己这细皮嫩肉的,还真是经不住曾氏这般大力。
浮婼忍着掐疼:“君上容禀,世子爷即便在那夜出现在我跳楼的思凡阁二楼,也无法说明什么。阿婼反倒是担忧世子爷,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测,那夜才会无法秉持君子之风救下蒙难的阿婼。”
见周钦衍没有说话,她接着道:“阿娘断言那夜我是因为亵渎了君上才会跳楼赎罪,可我觉得不合理。我觉得为了让君上瞧见我赎罪的决心,我即便要跳楼,也应在君上眼皮子底下跳才对。事情过去已有三日,君上这会子才选择召我前来,应是实无其它法子,死马当活马医了。恕阿婼斗胆一猜,这死马活马,必与世子爷有关。世子爷,恐是有了性命之忧!”
空气,瞬间静谧无声。
呼吸被压到极低,似怕打碎了什么秘密。
最终是四名前来掌灯的婢女,打破了这一静谧。暖黄的光线打在厅内,众人的表情各异,皆是心事重重。
周钦衍定定地瞧着至始至终都跪在下方的浮婼,多了几分探究之色。
“你倒是好本事,猜出来的?那你不如猜猜本君的寿数如何?”
她能“猜”出那些,左不过就是买通了定国公府上的什么人。一个企图靠着爬床上位的婢子,如此心机行事,真是糟蹋了那张足以倾城的脸。
少年君王那张俊脸上的嫌恶,是如此分明。
浮婼心知今日这一关,绝不好过。可在君王说出让她猜他寿数的话之后,她的灵台却似有什么源源不绝地涌出,迫使她的双眼毫不避讳地观察着君王的面相。
君威赫赫,声誉寰宇。体态状似康健,却又羸弱虚浮。无非是外里繁华盛景,内里油尽灯枯。这是早逝之相。
“怎么?是不是要猜本君福泽绵延万寿无疆啊?”周钦衍见她迟迟未答,语带戏谑。他信手掰开了一块糕点,瞧见软糯奶香的芋儿馅时,随手打发给了打扇的婢子。
浮婼阖目,凝神静气。再睁眼时,红唇轻启,掷地有声:“君上本是年少儿郎,鲜衣怒马,恣意潇洒,奈何天妒英主。”
寥寥几句,竟是公然诅咒君王命薄,挑衅皇权。
“你再说一遍。”
“君上寿数不过尔尔,随时都会薨逝。”
“好一个随时都会薨逝!来人,将她拿下!”周钦衍神态慵懒,淡笑间却说着最残忍的话,“你说是本君薨逝得快,还是你那颗美人头颅掉得快呢?”
鹤年堂院子里候着的两名禁军提刀入内,那明晃晃的刀抵在了浮婼的脖子上。
曾氏吓得瘫软在地,当场晕厥了过去。
浮婼猛地被刀架着脖子,眼皮止不住狂跳。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并非无的放矢。
她试着苦口婆心地劝说:“君上,掉头颅这种事,即便是美人头颅,也是有碍观瞻的。”
周钦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本君倒是觉得能瞧见美人头颅落地的盛况,是一件顶顶愉悦的事呢。”
浮婼挣扎求生:“阿婼这颗头颅不值当污了君上的眼。”
“杀了。”
简短缓慢的两字落地,磁性低沉,似酷刑,残忍地剜着浮婼的耳膜。
“是。”
那抵着浮婼的刀一下子退离,竟是直直上扬,朝她的脖子利落砍下。只消刹那,她的头颅便要与身子分离。
美人血溅,香消玉殒,不过一瞬之间。饶是定国公早年戎马,还是被周钦衍的君威一震。棱老夫人和长公主俱是双双闭眼,不忍去看。厅内的婢子奴仆也下意识齐刷刷转过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