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发性心房纤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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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以身入情,曾是惊鸿照影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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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首小诗词,一天一点小诗意

宣和七年,山阴,陆府。

一个中年人正在厢房前来回踱步,只见满身虚汗,眼神惊疑不定,不时还紧张地向屋里望来望去,似是有大事发生。

突然,一声婴啼声穿过纸窗,划破长空,中年人顿时陷入狂喜。紧接着便听到接生婆的恭贺声:“恭喜老爷,是个公子!”

入夜,陆府依旧灯火通明,厢房中一个温婉女子抱着婴儿满是慈爱之色,旁边的中年人也面含幸福。

“取名为陆游,字务观,夫君以为如何?”那女子笑道。

“《列子·仲尼》中有“务外游不如务内观”之说。陆游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中年人颔首,算是同意了。

女子闻言一楞,娇嗔道:“你这榆木疙瘩,我想的是我们的偶像秦观!”

“还记得偶像的那阙《鹊桥仙》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当初你就是这样把我骗到陆家的......”

秦观,字少游,所以她干脆把秦观的名和字颠倒了一下,给儿子取名叫陆游,字务观。

温婉女子便是陆游的母亲,恐怕连她自己也不会想到,倾心于自由恋爱的她,却在儿子的婚事里,扮演了棒打鸳鸯的恶婆婆角色。

1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山阴今年的秋天,似乎比以往更柔和一些,8岁的小陆游闷闷不乐地数着院里的雏菊。

来到表舅家已经一天了,父亲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这让陆游心生烦闷,不由得往后花园走去。

“咦,这不是表妹唐婉吗?”陆游看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眼前一亮。

小姑娘似是心有所感,也怯生生地看向陆游,见陆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连忙躲闪开来。

正当陆游愕然之际,小唐婉似乎才想起这是自己家,于是挺胸壮胆再次看向陆游,恨恨地挥舞着小拳头。

陆游一愣,徒生了捉弄她的念头,恰好一声蟋蟀鸣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少倾,唐家厢房内,陆游一脸委屈地看着训斥自己的父亲。

“你这混小子,连表妹都欺负,把蟋蟀放在人家头发里,简直胆大包天!”

陆游不敢作声,偷偷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唐婉,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一脸骄傲像。

从此山阴城里多了一对两小无猜的玩伴,时常闹得老陆家老唐家鸡犬不宁。

2

诗书为引,凤钗定情

光阴似箭,十年转眼已过。

这年秋天,19岁的陆游在家乡参加州试一举高中,于冬末来到京城临安等候礼部会试,暂住在数年前迁于此地的表舅家。

始进庭院,就看到表妹唐婉正巧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一别数年,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的疯丫头,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窈窕淑女。

陆游望着表妹不禁一阵发呆,唐婉也脸色羞红地低下了头。最后还是表舅解了围:“贤侄莫要拘谨,就当是自己家。”

在此之后,陆游安心留在唐家备考,唐婉自小熟读圣贤书,颇具才华,两人时常切磋诗词,好不快活。

冬去春来,接下来的春试,陆游不幸落榜。

放榜日归来,陆游自觉无颜面对表舅一家,准备不辞而行。哪只前脚刚踏出门槛,唐婉就追了出来。

两相对视之后,唐婉突然将插在青丝上的凤钗取下,幽怨道:“表哥可知这凤钗从何而来?”

陆游眉头轻皱。

“这是陆伯伯和陆伯母去年送过来的,据说是你陆家的祖传凤钗呢。”唐婉继续说道。

“可是家母为何将此物送于表妹?”陆游一脸憨厚相。唐婉见状脸色微红,低下头不敢看陆游。

正在此时,表舅不知何时已走到两人面前,笑骂道:“那是他们送给你与婉儿的定情信物,说是让你们考试之后成婚,你这混小子真是个榆木疙瘩!”

陆游一愣,随即大喜,激动地拉住唐婉的纤纤玉手:“那表妹算是答应了?”

唐婉的脸顿时更红了。

3

采得黄花作枕囊

虽然春试落第,但收获了心心念念的表妹,陆游并不失落。

婚后,二人如胶如漆片刻不分离。

春天他们到沈园赏花: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两人生性活泼多动,有时竟远行至江河两岸,索性就夜不归宿:

禹会桥边最清绝,忆曾深夜扣渔扉。

系船禹庙醉如泥,投向渔家月向低。

夏天他们湖间戏水:

三更画船穿藕花,花为四壁船为家。

不须更踏花底藕,但嗅花香已无酒。

花深不见画船行,天风空吹白纻声。

双桨归来弄湖水,往往湖边人已起。

这年秋天,两人采菊做枕。

“务观,务观,快来呀,这边的花儿开得最好~”

陆游笑意盈盈,一边向着唐婉走来,一边举起手中布袋:

“婉妹,采了很多啦,够做两个枕头啦!”

等到两人走近,唐婉明媚一笑,低声娇嗔:

“不够,我要做三个。”

男子一愣:

“三个?为什么?”

唐婉一时又羞又恼,一记粉锤落在男子胸前,跌脚道:

“哎呀,真傻,不跟你说了。”

......

这些欢闹嬉戏的片段促成了陆游一生最快乐时光,直到66岁,依然记忆犹新:

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闷幽香。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

一切是如此美好。

4

灯暗无人说断肠

可是他们甜蜜的鸳鸯蝴蝶梦很快就被陆母的无情棒打破。

诗酒缠绵下又不免懈怠了学业,以致陆游婚后两年都未赴京科考,终于惹恼了父母双亲。

沉溺私情、惰于科考,婚后无子……

数罪并罚之下,陆母执意让陆游休妻。

一边是如胶如漆的爱妻,一边是养育长大的母亲,陆游左右为难,为此他表面答应,但另筑爱巢安置爱妻,有空便去莺梦续温。

后来陆母知晓,不惜以死相逼。

陆游终究没能违逆父母,在那个孝道大过天的年代,一对爱侣就此劳燕分飞。

然而陆母的棒打鸳鸯,并没有让陆游如愿以偿地取得功名。

南宋绍兴二十三年,27岁的陆游因为秦桧的嫉恨,再次名落孙山。秦桧不仅划掉了他的名字,还传出话去,在他有生之年,陆游都不会被录取。心情郁闷的陆游,看不见窗外灿烂的春光。他信步来到沈园,百无聊赖地走在石子小路上,不禁想起了几年前和唐婉在此游玩的点点滴滴。芬香扑鼻的花粉混淆了他的知觉,浑浑噩噩中,他似乎看到了唐婉浅笑盈盈、袅袅娜娜,正在向他款款走来。他抬头揉揉眼,不禁一怔。

眼前那眉眼如画的女子,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可人儿吗?五年了,她还是那么明媚动人,似乎消瘦了几分,眉眼间却是多了一丝成熟。“表哥......”唐婉的眼眸变幻了多种情绪:怀疑、惊喜、痛苦、不安和忧愁。“久闻陆兄才气过人,诗文俱佳,赵某多次意欲拜会,不成想竟在此地偶遇。如若陆兄不嫌弃,不妨与赵某小酌一番?”听到赵士程的话语,两人方才惊醒。

陆游忙躬身回礼:“哪里哪里,还是不打扰两位雅兴了。”直到赵士程携唐婉远出沈园,陆游依旧呆若木鸡。“先生,先生,这是我家相公与夫人相送,请享用。”丫鬟的连声呼喊,打断了陆游的思绪,始一接过,不禁低吼:“黄藤酒!”

他忍不住踉跄起身,行至一面粉墙下,醉意朦胧中和泪挥写,千般痛,万般恨都在笔舞龙蛇中悉数倾出:

《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很快,这阙词便传的满城皆知。

一时间,流言蜚语袭至唐婉。

多少年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再次浮现,那些克制不住的画面再次挂在心头,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多情女子,就此抑郁不止。

唐婉前往沈园,在那粉墙上也提笔写上了自己的和词:

《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半年后,唐婉病逝。

而陆游也只能深埋痛苦,将所有的生命能量注入抗金复国的男儿之志中。

5

曾是惊鸿照影来

晚年,陆游功业成空,自称看淡一切,自号“放翁”,退隐山阴养老。

他倒也说到做到,他放下了南宋的北伐战事,放下了为官的功名利禄,甚至放下了自己的生老病死。

但他唯独放不下的,还是沈园那一缕淡淡的雏菊香。

六十七岁他再至沈园,当年的那首《钗头凤》已被岁月的砂石磨平,想起往事,他再次题诗一首:

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

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

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

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炷香!

七十五岁时,陆游干脆就住在沈园附近。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84岁,在儿孙的搀扶下,他最后一次颤颤巍巍来到沈园,为这份痴缠一生的悲情苦恋写下最后的挽歌: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次年,85岁的陆游与世长辞。

南宋嘉定二年隆冬,山阴老宅。

陆游漫步在山阴多年未见的大雪里,不知道他扬起头的瞬间,看到的除了南宋的壮美河山,是否还有沈园的那一朵淡雅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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